庭草無人隨意綠

副題：從寫詩軟件說開去

在我的《煙花十月下揚州》一文上傳我大學同學QQ後，有一位同學告訴我們，現在網上有寫詩軟件，不會寫詩的人也會用此軟件作詩。

我上網搜尋了一下，果然有寫詩軟件。然而按上麵要求去寫“詩”，結果發現要麽就沒任何“詩”被造出來，要麽造出來的“詩”就是胡言亂語不知所雲，讓人慘不忍睹不堪入目。

其實，我在《煙》文中的那幾行字充其量隻能算是四句七字言，若非要往詩上扯，那也就算是濕吧，還需下大功夫烤幹了才行，雖然在寫此文時為了行文規範沒在文中用濕這字。

詩這東西，多與靈性有關，似與勤奮才學無緣。有些人酒醉後才能有靈感寫詩，如李白和杜甫二人。有些人越是在苦悲的境況下越能激發出詩意來，如元稹和李商隱二人。更有許多人寫一輩子詩，苦吟苦熬，無一佳作，甚至連一句佳句也沒有。出佳句不易，出名句更難，可真要鬧出一兩句名句，就會一句頂一萬句。

北宋大學士宋祈因一句 “紅杏枝頭春意鬧” 被人稱為“紅杏尚書”。東晉才女謝道韞詠雪詩中有一句 “未若柳絮因風起”，而被譽為 “詠絮才”。

名句魅力如此之大，無怪乎詩人往往惜若珍寶，甚至視同生命。

唐詩人楊憑，他的表弟偷竊了他的詩卷考試中榜登第。楊憑得知後非常憤怒，質問他說：“‘一一鶴聲飛上天’還在不在？”表弟答曰：“知道兄長最愛此句，不敢偷去用以搏取功名”。揚憑聽此怒意稍解，說：“那還可原諒你。”

同是唐朝詩人的劉希夷，就沒這麽幸運了。他的《代悲白頭翁》有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句，為詩人兼宮廷侍臣的舅父宋之問所喜愛，竟厚著臉皮要劉割讓。宋軟硬兼施，劉堅拒不從，結果竟被宋之問用土塊活活壓死。

為一句詩折磨人虐殺人的人，稱之為“詩變態”也未嚐不可，宋之問是一例。還有大名鼎鼎的隋煬帝，因別人的詩超過了他而殺人，也是一例。

隋煬帝喜作詩而不精，自我感覺又極好。一次，他作了首押“泥”字韻的詩，命手下人和。別人寫的都很一般，惟獨年輕氣盛也素有詩名的薛道衡所和的《昔昔鹽》最為出色，“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是當時傳誦的名句。牖暗梁空，蛛網懸掛，燕泥落下，在工整的對偶和確切形象的語言運用中，把門庭冷落的情況以及怨婦極端淒涼悲苦的心情完全表現出來。在大業五年（609年），由於隋煬帝嫉薛道衡的才學而提出這句詩，因而使之傳為名句。其中“空梁落燕泥”尤為人們所讚賞，也因此而遭隋煬帝的嫉恨。後來隋煬帝羅織罪名把薛道衡殺掉了。  

事隔不久，隋煬帝又寫了一首《燕歌行》，又命手下和。有鑒在先，大家都學乖了，可才子王胄偏不信邪，一句“庭草無人隨意綠”，把隋煬帝的臉都氣青了。沒多久，王胄也因故被送上了斷頭台。臨刑前，隋煬帝慢慢踱步走到引頸待戮的王胄麵前，嘲弄他道：“你還能寫‘庭草無人隨意綠’了嗎” ？  後來是明代文天祥的後代四大才子之一的文征明對出了此聯，“茶煙一塌擁書眠”。後人也有 “野山有樹自然青”之對。

後人編詩集，都不會忘了劉希夷、薛道衡、王胄，更不會忘了他們用生命換來的名句，而不會讓隋煬帝之流躋身其中。畢竟，詩不是權勢的奴婢。畢竟，詩的聖殿裏，隻有才情的靈位。這才會令我們今天捧讀 “空梁落燕泥”、“庭草無人隨意綠”這樣的千古名句時，不由得肅然起敬，頂禮膜拜。

當我回過頭來再審視那寫詩軟件時，已覺無話可說了。

(此文係轉貼和自評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