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605-兄妹遊北京五壇-2

董九見妹妹麵對殿門說話，此時大殿隻開了麵對三音石的殿門，從殿門到殿內正中神龕之間無任何東西阻擋，董九知道，三音石處於皇穹宇圍牆形成的一個圓的中心，反射到回音壁上的聲波，會傳回三音石。

如果兩次聲波相差0.1秒以上的時長，我們人類就可以分辨出不同的聲響，而皇穹宇院牆形成的圓周半徑是32.5米，所以一旦從三音石傳出聲音，很容易分辨回聲。

董九站在妹妹身邊，確實聽見好幾次回音。再站在第二塊長條回音石上，大美人又喊了一聲，不是3次回聲，隻聽見2次。接著站在第一塊三音石上，再喊一聲，隻聽見一次回聲。真是太神奇了。

大美人拉著董九來到東配殿後回音壁旁邊，然後自己走到西配殿後，對著回音壁，輕聲對董九說：“哥哥，吟詩給妹妹聽呀！”

董九知道妹妹的心思，連蒙帶猜也明白她在說什麽，欣然應道：“元氣始生天地開，亨通丹陛北南來。利民勤政寒冬至，貞節君臣勝祭台。”

“壞哥哥，妹妹餓了啦，還不過來抱人家，妹妹都要站不住了！”大美人聽完哥哥這首七絕，覺得他對自己應該算忠誠了，不禁嬌聲道。董九一聽妹妹的口氣，雖然不能聽清每個字，但是她一定不樂意了，趕緊從東配殿後跑了出來，緊步來到妹妹身邊，俯身把她抱了起來，輕聲問道：“要不先出去吃飯，回來從昭亨門進來看圜丘？”

“哥哥，妹妹身上沒有錢，你得請妹妹吃飯行嗎？”大美人雙手攬著董九嬌聲道。董九若有所思地答道：“哥哥這麽窮，身無分文。要不把妹妹賣了，得幾紋銀子，吃一頓飽飯，也不枉我們兄妹一場如何？”

“嘻嘻嘻——壞哥哥！妹妹隻能賣幾紋銀子？妹妹可是無價之寶，誰買得起吧？要不把妹妹典出去，拿下半壁江山，哥哥幫妹妹管著，哈哈哈——壞蛋，沒有錢，也先把哥哥賣給土財主做苦工，掙了錢，管妹妹吃飽喝足才對呀！”大美人戲謔道。

兄妹兩人一路嬉戲著，很快出了天壇南門。在等警衛和司機把車開過來的時候，董九見一對父女，在圍牆下坐著，身前擺放了一張破紙，上麵好像寫了一些字。

來往的行人好像熟視無睹，在瑟瑟發抖的冷風裏，看得董九很難受。董九拉著妹妹要過去看一眼，想不到她不願意過去，隻是把自己的黑尼大衣領上的圍脖拉了拉，不讓冬天的風有絲毫的機會，鑽進她的大衣裏。

董九安頓好妹妹躲在一個避風的角落裏，並告訴她，他很快就回來。董九說完，幫妹妹戴上純羊毛手套，又抱了抱妹妹，才轉身來到那對男女身邊。

見到有人過來，女孩拉了拉耷拉著腦袋的男子，他抬起頭，雙手套在一件破舊的棉襖袖子裏，張了張口，努力了幾次，才聲音沙啞地說：“救救我們爺孫倆吧！我們走投無路，都快餓死了！”

董九問清了他們的情況。原來他們爺孫是住在河北邢台隆堯縣白家寨的村民，因為成分不好，被民兵連長國永錄帶領的大隊群專小組，對他們爺孫進行批鬥不說，硬要他們交出埋藏的金銀財寶。雖然他康家是白家寨的大戶人家，那是解放前的事情。經曆了這麽多次運動，他們現在哪裏還有金銀財寶？

邢台地震，讓他的親人除了他本人和孫女康雪梅撿了一條命，包括他的老伴、兒子、兒媳和13歲的孫子都死了。當時周總理還到他們的白家寨慰問，國家送糧食、鍋碗瓢盆、醫生大夫救災賑災，日子還有盼頭。

現在剛剛消停幾天，又開始折騰人，比大地震更讓人沒有奔頭。如果不交出子虛烏有的金銀財寶，小組就要殺他們爺孫的頭。康家在大地震時期人都死光了，就剩下這個15歲的孫女了，所以他們要向周總理求救，可憐可憐他們爺孫！

老人已經六十多歲了。花白的頭發，沾滿了一時下大的雪花。他們穿得很臃腫，身旁幾個麻袋鼓鼓囊囊的，看來他們逃出白家寨，是有準備的。

董九從隨身攜帶的挎包裏，找出今天早上藏好的剩餘的早飯，有三個燒賣、四根油條、三塊炸糕、二個雞蛋和一小袋油炸小魚和一袋什錦蘿卜絲。董九都搞忘記了，現在見他們爺孫倆好幾天沒吃一頓飽飯，趕緊取出來，全部送給他們吃，並拿出每次外出都要帶的水壺，倒了半壺的茶水給雪梅。

在他們吃喝的時候，董九掏出隨身攜帶的記事小本子，找到妹妹佟嘉麗在北京工作的兒子隋翥，他在五機部工作，主兵器設計。他就住在西城區五機部宿舍大院，離這裏不算太遠。董九寫了一張條子讓隋翥暫時安排他們爺孫住宿，並給了他們人民幣100元，叮囑他們千萬不要回邢台，否則必死無疑。

老頭康希遞見董九像天神下凡，拉著孫女康雪梅給恩人下跪磕頭，並抓住董九的手說：“我一個風燭殘年的人活不了多久。將來沒人照看康雪梅，希望恩人收留她做個下人，幫您端茶倒水，隻要給她一口飯吃就行。”

在康希遞的人生中，除了被人批鬥抄家，無人給過他一分錢，倒是在地震天災那陣子，接受了國家的救濟，才存活下來。現在一個陌生人給他如同天文數學的救命錢，讓他深信，眼前這個氣宇軒昂的男子，一定是他們的命中貴人，也是他們爺孫活下來的唯一希望。他一個花甲之年的老人，死了就算了，但是孫女還小，不能說死就死，所以邊哭邊讓董九救人救到底。

董九幫老人擦拭滿臉的淚水和拖得老長也顧不上擦拭的鼻涕，同時把雪梅拉起來，對他們說道：“好吧！我認雪梅做我的幹女兒。你們先坐公交車去找隋翥，他是我的幹兒子。我臨時上北京出差，住的地方，離你們要去的隋翥家不遠，我會在離京城前，去看望你們，並帶你們回黃浦江市。在那裏，我會安頓你們爺孫的住處和生活。千萬不要胡思亂想，一定要活下去！”

董九拉著雪梅，牽著康希遞，還幫著背了兩個大麻袋，送他們上了公交，並告訴他們坐車的路線、倒車的次數和公交車路數，因為兩個警衛過來找董九，及時提供了這些信息，所以很快將爺孫倆送上附近的公交車。

康雪梅上公交車前，又給董九磕了三個頭，喊了“爸爸”。董九也顧不上端詳孩子的音容笑貌，隻是拉她起來，送她上車。

大美人坐上車，依偎在董九懷裏，沒有問他剛才見到的一對男女是什麽人，因為她已經很少見到首都還有逃荒的人，所以估計是北京近郊的人，來首都投親靠友，一下子沒找到，走投無路才在這裏，討要吃喝。現在的人事變化很快，也許他們的親友已經被打倒、下放或者隔離審查，所以才沒有找到。

大美人已經把董九當作自己的心腹，不想在警衛和司機麵前說這些隻會讓自己不開心的事情，更怕董九口沒遮攔，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到時讓自己下不了台，實在沒有必要。要問，也要等隻有他們倆在在一起的時候，再問他一下。

車停在前門大街全聚德烤鴨店前，大美人要請董九吃一頓全北京市區最正宗的北京烤鴨。在貼身警衛安排的雅間，隻有大美人和董九，以及一位老廚師，他正當著這兩位貴客的麵，一刀一刀地片著剛出爐的烤鴨。

擺滿桌子的有四碟蔥白絲、兩碟醬黃瓜條、兩碟胡羅卜絲、兩大盤荷葉餅、兩碟甜麵醬、一小碟蒜泥、一盤素炒掐頭去尾綠豆芽、一盤去皮綠蘋果條、一壺龍井茶水、一瓶進口葡萄酒、一小壺香醋。

聽老師傅說，今天領導交代他準備了六隻烤鴨，說有貴客蒞臨，所以他是用果木烤的。選的鴨子是剛到的新出籠的北京鴨子，不到5斤，非常鮮嫩。

老師傅說，北京大蔥，采用最好的，搭配著吃，除腥殺菌提升食欲，現在沒有新鮮黃瓜，但是醬黃瓜，也可以提升鴨肉的美味，而胡羅卜絲可以讓味蕾更敏感，充分享受烤鴨的果香和烤燒味道，荷葉餅，一是當作主食，二來可以抑製油脂的膩味，甜麵醬，可以最大限度體現烤鴨的風味。

在片烤鴨時，董九發現鴨身飽滿，鴨皮成棗紅色，油光鋥亮，而鴨肉顯得鮮嫩有汁。董九還發現，老師傅非常有經驗，每片鴨肉，有皮有肉，鴨架上幾乎看不見明顯的鴨肉，簡直與庖丁解牛有得一比。

董九等老師傅離開，幫妹妹和自己倒好紅酒，聞了聞，覺得是從法國進口的紅酒。因為酒瓶上沒有標簽，隻是分裝標簽，沒有透露哪個酒莊釀製的葡萄酒。董九根據口感柔順、具有香草和如絲一般質感的單寧味道，估計是波爾多紅酒，而絕對不是勃艮第紅酒，因為黑比諾的單寧味道較弱。

董九還沒來得及喂妹妹喝上一口，老師傅就端上了鴨架湯，湯乳白色，冒著熱氣，散發著幽香，令人食指大動。

雖然經常吃八寶鴨，但是董九是第一次吃現烤現吃的北方烤鴨，真是酥脆、鮮嫩、多汁，味道奇美。加上紅酒佐伴，真是一頓味覺的盛宴。

妹妹吃了幾口，就不吃了。董九又喂了妹妹一小碗鴨架湯，幾塊蘋果，妹妹就吃不下。董九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趁妹妹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冷不丁喂一口妹妹，這樣斷斷續續地又讓她吃了幾塊包好鴨肉和配菜的荷葉餅。

董九吃了兩隻烤鴨肉片的八成，接著把剩下的荷葉餅、配菜、湯、水果、菜以及紅酒一掃而光，兩人在喝茶的時候，大美人讓哥哥作詩一首，紀念今天吃烤鴨的經曆。

董九點頭欣然吟道：“京城小雪落前門，全聚德中蘭室溫。果木香培甘脆味，冰刀玉琢潤芳魂。含情脈脈盈瑰寶，疊色紛紛滿桂尊。龍井氤氳遮望眼，一枝紅豔出昆侖。”

大美人喝完哥哥喂的一口龍井後，針對哥哥口占的律詩，語氣幽幽地評論道：“壞哥哥，一下說妹妹這不好那不好，一下又把妹妹捧到天上，成為王母娘娘是吧？王母娘娘是什麽時候成為天神，而不是一隻母老虎啊哥哥？”

董九想了想才答道：“王母娘娘，即西王母，姓楊，名回。在《山海經》中，她被描繪成豹尾、虎齒、且善嘯的獸形女神，住在昆侖山上的瑤池邊，掌管天災、疫病和刑罰的降臨和製裁，有‘萬妖之母’的稱號。

“戰國時期的《穆天子傳》中記載，王母娘娘在瑤池擺盛宴，款待西巡路過的周穆王。書中把她說成天帝之女，長生不老。漢初的《淮南子》中說，她把不死藥給了後羿，想不到被嫦娥偷吃了，所以才有李商隱的詩句‘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東漢時期的《漢武帝內傳》，描寫漢武帝見到的王母娘娘，像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身高完美、姿色超群、容貌絕世。她給劉徹吃了三顆蟠桃，保他在位53年，活69歲。不像她說的，吃一顆蟠桃可活3000年。估計昆侖的時空跟紅塵不一樣，3000年的昆侖時間就是10年的人間皇權時間。到了漢朝，王母娘娘已經脫胎換骨，搖身一變，成為仙班正神。宋代的《太平廣記》和明代的《仙佛奇蹤》對王母娘娘都有記載，把她描寫成正神。

“而道教典籍，采用這個神話故事中的角色，逐漸把她的地位抬得越來越高，擔任道家女仙之首，掌管女仙們的仙籍，成為修仙女性所崇奉的女神，是長生不老的象征。而與她在《山海經》中同為獸形女神的九天玄女，成為她的弟子。

“後來文人墨客筆下的王母娘娘，身份、性格和地位色彩紛呈，充分體現了王母娘娘人性化的特點，譬如擁有奇珍異寶、嚴厲的母親、高貴的妻子等，但是她的最尊貴地位是玉皇大帝的皇後，成為西方天界之母後。妹妹是哥哥心目中的王母娘娘，不但傾國傾城，更是尊貴無比，必將統領華夏、君臨天下！”

大美人聽完，隻是依偎在哥哥懷裏，沉吟不語。內心隻希望未來的時光，定格在此時此刻，不再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