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387-三家新村別墅

肖新妍打開大門，見董九和冰細思正等在門口，還有司機也在一邊等著，就讓司機先回去。見姚釧的專車開走了，肖新妍才邀請他們父女進來。

“你們現在滿黃浦江市找待售的私宅，找到滿意的嗎？”肖新妍今天家裏沒啥果品，就沏茶招待他們，所以一邊喝著茶，一邊看似無心地問道。

冰細思不想插話，而是盯著幹爹，示意他回答。

董九明白女兒的意思，接著肖新妍的話題說：“沒有找到合適的。新妍，你今天找我們父女過來，是為了買房子一事嗎？”

肖新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呼出一口氣後，才抬起頭看著董九說：“黃浦江市電影製片廠幾位電影演員，‘清階’沒過關。她們的住宅已經被製片廠的‘群專部’即‘群眾專政指揮部’抄家、查封和沒收。

“其中一位著名演員，被指控為國民黨潛伏下來的戰略特務，而且被毛主席接見過7次。因為拒不承認她企圖搞毛主席的情報，堅決不交代那段曆史，不但被抄家，而且住宅立刻被沒收，已經被銀行拍賣。你們如果感興趣，我可以幫你們拿到一個好價錢！”

“新妍，你是在說上官雲珠媽？她人呢？”董九擔心地問道，而冰細思也聽說過這個演員，因為她拍過很多電影，尤其在《南島風雲》一片中，作為女主角，表現很出色，被評選為“中國二十二大電影明星”之一。

肖新妍點點頭，沉思片刻，開始長篇大論起來，侃侃而談道：“是的，她嫁過的男人太多了。1936年，16歲的她，嫁給她哥哥的同學，江蘇長涇鎮富家子弟，25歲的張大炎，7個月後誕下一雄嬰張其堅。

“日本侵華戰爭爆發後，她隨家人避難到黃浦江市，做過照相館的開票員，上過電影公司的培訓班，參加‘天風劇社’認識劇作家姚克、並於1944年嫁給了他。因姚克出軌，1946年與他離婚，而他們的女兒姚姚當時才2歲。

“她簽約的‘昆侖影業公司’，為她和藍馬量身製作的幾部電影，譬如《一江春水向東流》《萬家燈火》《麗人行》《烏鴉與麻雀》等，塑造的這對熒幕情侶，在現實生活中，也是情侶，終因脾氣性格不合，未能走到一起。

“1951年她與‘蘭心大劇院’的經理程述堯結婚，當年誕下雄娃程韋然。後來程述堯被人誣陷貪汙，她立刻跟丈夫劃清界限，於1953年與程述堯離婚。因為她頻繁結婚離婚，被製片廠黨組織禁影5年。雖然此時導演賀路有意娶她，她再也不敢嫁人，隻是與他同居。

“1966年，她身患乳腺癌，因為發現得早，切除手術後，複診算是康複。當年9月，因為她主演的《早春二月》和《舞台姐妹》是“文藝界大毒草”而遭受批鬥。在電影製片廠造反派組織的幾百人參加的批鬥會上，遭受棍棒毆打、人身攻擊和辱罵，因為身體虛弱，健康不佳，導致她不省人事，當場昏倒在地。

“這次‘清階’，又揪出她更可怕的企圖——要搞毛主席的情報。看來她逃過了批鬥一難，此難躲不過去了！她有嚴重的氣管炎，後來又查出患有腦癌，手術後，語言中樞受到影響導致語言障礙。同時又必須交代那段曆史的詳情。望哥，她家的住宅，已經被沒收了。你們想買，我就跟銀行說說！”

董九聽完，好像在說他濫淫無時、出軌無數。不管怎麽說，上官雲珠她沒有婚內出軌過，結婚離婚都是符合當時婚姻禮製的。不過她為了演戲，把婚姻的重要性置於從屬地位，一切都為演戲拍戲讓路，也是一個狠人和“戲子”，為戲而生、為戲而死。

而他董九，把婚姻的形式看得很重要，無論跟誰上床，但是不想讓別的女人取代妻子姚釧的地位，內心依然愛妻子，尤其夫妻生活質量，本質上沒有受到影響。也許這就是他不斷認幹女兒的主要原因——停不下出軌，又要保全家庭的完整。

“新妍，她現在人在哪裏？”董九於心不忍地問道。

“在市電影製片廠的牛棚裏，怎麽？你想去看望她，她是你的銀幕情人嗎？”肖新妍不屑地問道，覺得這個董九花心開得太沒有政治嗅覺了，“現在跟她在一起住牛棚的，隻有女演員王丹鳳、黃宗英，你覺得她們會認你做幹爹不成？”

董九搖搖頭，幹笑了幾聲，神情黯然地說：“今年，她48歲，是她的人生大坎。能過去，就能像王丹鳳一樣，活到94歲，甚至像黃宗英一樣，活到95歲。”

肖新妍知道董九是一個半仙，好奇地問道：“上官雲珠能活過今年嗎？”董九這時才抬起頭看著肖新妍，又看了看身邊的女兒冰細思，歎了一口氣，意味深長地說：“文藝界的女人，隻要跟毛主席有過多次接觸，又說不清楚幹了些什麽，都活不長。不過我想去見見她。如果她的身體健康能夠有所好轉，也許可以邁過這道人生天塹。”

肖新妍覺得真是天方夜譚，因為上官雲珠的案子是中央文革小組派來的調查人員，直接處理，她也說不上話。既然董九這頭呆驢想試試，倒是可以讓他出出醜，以為天下的女人，他都可以征服。

肖新妍立刻跟文昌閣電話，把要見上官雲珠的要求提了一下：“文副主任，現在她的身體很糟糕，完成不了上麵來的調查員要求她完成的任務。要不讓董大夫給她看看，先讓她的身體恢複一下，才能清楚寫出那段曆史，否則身體虛弱、頭腦糊塗的狀況下，寫得出來嗎？”

文昌閣想不到肖新妍會提這樣的要求，很不高興地說：“中央文革小組的事情，我們隻能配合，外調人員要求幹什麽，我們就幹什麽，不要節外生枝。這件事情，跟東北的‘新疆牛岸邊叛徒集團’不同——牛案隻是中央文革小組顧問關心的案子，而上官雲珠是我們旗手特別點了名的案子。你插手，不想活了！一邊涼快去，千萬別添亂，到時我都要跟著遭殃！”

肖新妍聽完就生董九的氣，隻好不斷跟文昌閣道歉，表示以後一定會小心加小心，不敢在政治上掉以輕心。文昌閣接著說道：“肖主任，你也不要太自責，因為中央文革小組的權勢太大，脾氣很難揣摩。

“不過我們的旗手對董大夫特別關照，對我們市革委會每個成員都提醒過，第一不能動他，除非她答應動他；第二，任何以治病為前提的要求，盡量滿足董大夫；第三，他全家都有功勞，不是他們全家幫助毛主席治療白內障，主席的視力不會恢複得這麽好，所以他們全家任何人都不能動，除非她同意動。

“如果外調人員提出對上官雲珠進行醫療的要求，我會讓董大夫參與，所以你也不要著急，等等看！好了，我要開會了，以後再談！”

肖新妍掛上電話，指著董九的額頭罵道：“該死的呆子，老娘差點被你的花心害慘了！我勸你買下她的住宅，別去理睬她什麽健康不健康。否則，你怎麽死的，到頭來你都不知道，離這樣的騷貨越遠越好！你如果不怕死，就等通知！有你見到她的時候。”

一座很好的宅子，有花園、遊泳池、露天陽台。在花園裏，可以停五部轎車，半個籃球場、花圃和噴泉，中西結合的住宅建築風格，讓冰細思很喜歡。最後通過內部操作，最後用23245元成交。董九和姚釧出了12000元，冰細思出了8000元，而林晨出了3245元。所有的家具都是冰細思出錢置辦的，共花費3500元。

在房契和地契上，三家名字並列——董九和姚釧，冰細思、林晨。每個人購房出資數目，也一一列出，除了冰細思買家具的費用。後來姚釧找了新一院的修理隊，對宅子進行了徹底的維修，隻收了2000元的材料費，不過每個工人都拿到50-200元不等的好處費。修理隊的隊長，拿到500元好處費，所以維修費共耗去4000元，如果請裝修公司接活，一萬元都做不了。

新宅子，離13號和裏弄小樓一樣遠，倒是離原一院和二院一樣近。以後冰細思和林晨回城，都可以入住新宅。經過大家反複討論，給新宅命名“三家新村別墅”，別號“新屋”。

新屋一樓有3間臥室，二樓4間臥室，樓上樓下各有一間公共完全浴室。每個房間有廁所，但是不能洗澡。樓下還有餐廳、廚房、溫室，而樓上有陽台、一間小圖書室。三樓是一個閣樓，可以放很多雜物，也可以住人。

冰細思一直攛掇幹爹上新屋過夜，都因為新屋油漆後，很多有毒的有機溶劑在慢慢揮發，讓人受不了，不經過一兩個月幹燥、通風處理後，不能入住而作罷。

冰細思隻好在幹爹的辦公室匆匆又做了幾次愛，才悻悻而歸，回江北中一院去了，並叮囑幹爹，多去看望她。林晨雖然參加廉雅娜和金光輝的婚禮和購買新屋都見到董九，但是發現他身邊的女兒，一個個虎視眈眈，不敢滋生妄想，隻好耐住性子，伺機而動。

董九幾次勸他父母回城住，無論是在裏弄小樓還是在13號住，都可以。告訴他們，現在是“清階”運動的時候，任何“五類”分子都可能再次遭到清算，而且批鬥處罰力度和嚴厲程度，可能比以往曆次都血腥。

董九想不到，父親董大拒絕離開老家，說死也要死在老家和老房子裏，年紀大了，不想動了。董九跟姚釧隻好找到金光輝軍代表，讓他關照一下，在生產隊搞“清階”時，對他父母網開一麵。

姚釧還是不放心，讓董九親自再上江北去一趟。當初因為參加金光輝和廉雅娜婚禮和喜宴，沒能再去看望父母，再堅持一下，接走他們。現在各個郊縣已經開展“清階”工作，各級“群專部”紛紛成立，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