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289-吃寶發園針砭市公交

下了馬車，董九問隋馨：“馨馨，我看見市內有公交車、電車和小客車。上女監獄的路線，卻無車可乘，難道市革委會不知道嗎？”

隋馨在寶發園訂好四絕菜以及主食後，才跟董九解釋市內公交現狀。

沈陽市共交企業有三四方造反派，他們之間武鬥打派仗，一直沒消停。現在內部管理混亂，導致運營線路不暢通。聽她妹妹說工作車率和完好車率一直在降低，線路時通時不通，車少人多，所以乘車秩序混亂，乘車擁擠，搶上搶下，服務質量明顯下降。

現在沈陽市公用事業管理局，對公共汽車公司、電車公司、小型客車服務處的管理，也因為企業內部管理的混亂，而有心無力，使“乘車難”的矛盾日益尖銳化。

目前，雖然公共汽車公司下屬的四個運營場一個修配廠，被編成五個營及連排建製，但是車輛正常的維修無法得到保障，車況不斷降低。職工生活福利差，工作消極無動力。聽她妹妹說，盡管市政府的投資不減，車輛增多，但是因為以上消極因素拉後腿，公共交通企業的經濟效益一直處於虧損的邊緣。

譬如去年4月上旬，公共汽車公司由於抽調30輛客車運送“紅衛兵串聯”去北京，致使21路和22路全部停運。今年汽車油料短缺，導致部分車輛停運，一些營運線路被迫縮短。僅今年7月就有13條線路停運，到8月份由於沒有燃料，使全部營運線路停運十餘天。今年完好車率、工作車率、總行程、客運總量和票款收入比前年分別降低了15%、25%、30%、10%和25%。

沈陽市電車公司發展處於停滯狀態，目前營運規模很小——電車營業線網長度不到60公裏，營業線路長度80公裏，營運車輛總數286輛（有軌電車130輛，無軌電車156輛）。電車供電緊張，電車運營服務設施老舊，線網、車輛、供電等設備出現了失修。目前企業的經營管理工作秩序不正常，使企業物質和精神文明損失蠻大。

據她妹妹透露，有軌電車慢慢在淘汰，最終會被無軌電車取代。有軌電車今年起開始外售和拆毀，一些線路已經被拆除和報廢。

最後，隋馨總結道：“許多公交企業規章製度被任意改變，技術管理受到造反派的批判，車輛保養維修毫無保障，車輛質量狀況惡化。此般諸多因素導致公共汽電車完好率持續下降，幾乎50%的是不能上線和帶病運行的車輛，線路和行程受到無情限製，票款收入隨之銳減，企業逐年虧損。有時不得不乘馬車哦，沒有辦法，是吧爸爸？”

董九聽完女兒的解釋，立刻聯係到黃浦江市的公交係統，倒是沒有太多的印象，因為他每天都是騎車上班。有時搭妻子的專車回家和上班，所以沒有切身感受。

“怎麽這麽老，味道也不好，真難吃！”隋馨覺得溜肝尖和溜腰花的鮮、嫩、味都不過關，忍不住抱怨起來，盡管很餓，也難於下咽。尤其是水溜黃菜，上麵淋灑的鹵汁兒，居然沒有鮮蝦仁，隻是幾個豌豆，幾點鮮胡蘿卜，也沒有鮮蘑菇小丁，入口鹹死人、稠厚香嫩全無。

更不要說煎丸子，按理說原料是新鮮的豬肉，采用三分肥、七分瘦的比例，剁末製丸，文火煎炸。出鍋的煎丸子，形如鴿卵，色呈紅潤，效果是外焦裏嫩、香甜可口。而盤子裏的煎丸子，跟橡皮球一樣，澱粉太多，沒法下咽。

“馨馨，湊合吃吧！下次我們上洞庭春吃四絕菜，看來這裏雖然是集體單位，但是廚師的廚藝也是集體水平，還不如我做得好吃！明天爸爸下廚，做一桌四絕菜，彌補今天的缺憾如何？”董九覺得吃都吃了，錢也交了，再說什麽也是無濟於事，隻好息事寧人，吃完回家。

馨馨見幹爹真是一個和事佬、老好人。處處吃虧，時時退讓，真是好脾氣，難怪他一直樂嗬嗬的，從不計較，隨意而安，真是服了他。

“好吧！我不想吃了，氣都氣飽了！”馨馨雖然不想去找寶發園的主管，控訴他們偷工減料、原料有味不新鮮、廚藝太爛、根本達不到以前四絕菜色香味的標準、吃完令人作嘔，但是真的沒有胃口。

在四道菜裏，隻有溜肝尖略微好吃一些。董九挑選了十來片，看上去還不錯，夾給女兒吃。馨馨隻好乖乖讓幹爹喂了半碗飯，又喝了半碗董九加訂的蛋湯，總算吃了個半飽。接著董九又在店裏要了兩盤煎餃子，是香菇豬肉餡的，吃得隋馨滿嘴流油，終於把她滿心的不悅，順著嘴角的油水，悄悄地趕走了。

雖然飯店大堂的桌凳髒兮兮的，但是見到一個乞丐一直坐在鄰桌等他們吃完，讓馨馨發現後，感到害怕和壓力山大。老人是男是女難辨，隋馨俯過身子，在董九耳邊說道：“爸爸，您身後有個花子，好像在等我們吃完撿剩的吃耶，怎麽辦？”

董九覺得很吃驚。寶發園管理混亂不說，就餐環境也十分簡陋，居然讓討飯的人進來餐廳大堂。董九記不起上次是什麽時候見過乞丐，覺得黃浦江市，因為受到中央文革小組的重視，市容市貌還算不錯。董九看了看桌上，四絕菜隻吃了一半不到，米飯還有半碗，蛋湯都喝完了，煎餃子還有幾個。董九對女兒說：“吃飽了嗎？”見女兒點頭，董九就想起身離開，卻見寶發園經理模樣的男子走了過來。

董九想跟他打招呼，想不到他喊叫起來：“喂喂喂，滾滾滾，誰讓你進來的，快滾、滾——”老人顫微微地站起來，在董九的眼中，這個老人一定餓了很久。一口空碗，被死死地捏在一隻黑乎乎的手裏。

“等等，經理同誌！”董九立刻擋在男子的跟前說道，“我們有一些剩菜剩飯，答應給這位老人吃。給他一點時間，不要馬上趕他走！”

男子見顧客不介意身邊有花子，自然不想多事，順坡下驢地說：“可以，沒問題，謝謝光臨寶發園！”男子很快就轉身離開，還不忘狠狠地瞪了老人一樣，想不到老人像一根木樁一樣，已經對外界反應非常遲鈍。

馨馨見幹爹還是一個大善人，隻好把剩菜歸置到一起，又把剩飯和煎餃合在一處，端到花子身處的桌上，還不忘提醒道：“慢慢吃吧！”

“好、好、好人啊——”老人聲音幹啞，斷斷續續地，立刻用那髒兮兮的手，抓起煎餃吃了起來。不知何時，董九端來一碗米湯，放在老人身邊。董九又放了五元錢在老人手上說：“慢慢吃！”

馨馨走出寶發園時，才對董九發脾氣：“為什麽要給他錢？他會去買黑煙抽、黑酒喝，不會去買飯吃。”董九拉著女兒的手，隻是嗬嗬嗬地笑著，不想解釋。

好在回家的電車，今天還正常運營。

在電車座位上，董九發現女兒嘴角油膩膩的，估計是吃煎餃時留下的。董九拿出手絹，幫女兒擦拭起來。突如其來的舉動，讓隋馨有點不適應，想躲又不好意思躲，隻好承受幹爹這番好意，還得聽他笑話：“煎餃好吃嗎？你吃了幾個數了嗎？吃得滿嘴流油，一定吃得很滿意是吧！”

隋馨還在生他的氣，覺得幹爹在沈陽又不熟，什麽事都我行我素，也不跟她商量。

“馨馨，還在生氣啊！以後爸爸做什麽事都讓你做主好不好？”董九見女兒一臉沉吟不語，表情呆板，心裏一定不痛快，就主動挑起話題，“遼中縣離你家多遠？”

隋馨見自己的小手被幹爹捏在手心，又被他逼視著，隻好答道：“爸爸，我媽媽的家在皇姑區，而女監在於洪區。遼中縣與於洪區接壤，在沈陽市的西南方。爸爸，難道牛卓懷的兒子在遼中縣？”

“是的。遼中縣劉二堡公社北長壽崗大隊崗下生產隊，聽說回民很多，大都是姓牛的農戶。明天去看看牛小平，聽說他現在就住在崗下生產隊牛福民家。牛福民是牛卓懷的哥哥。自從牛岸邊被專案組抓走，牛卓懷就給娘家捎口信，很快把兒子牛小平接到他舅舅家。聽牛岸邊說，小平的姥姥還在世，但是他姥爺人沒了。”董九還沒說完，就被女兒拉著下了電車。

“說話差點坐過站了，都怪你，嗬嗬嗬！”隋馨拉著董九，七拐八拐，繞得董九比喝醉酒都暈，一直讓她慢慢走，直到進了她母親的四合院，才停下腳步，把董九累得直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