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這次還有一項要務是接待即將來訪的台灣記者團。先前他為馬可波羅號的宣傳,聯絡好了《中國時報》及旗下《時報周刊》的幾位社長、主編,承諾由江南做東,進行一次航程考察,順帶遊山玩水,預支些好處。眼見再有一個星期,記者們就要登機來渝,很多銜接事務,還得江南親自跟進,他便借了楊學堅的辦公室,電話傳真整日往來不息,雙城自然又成了代筆的助理。
房間裏換氣扇一直開著,古龍水的味道殘留依稀。窗簾卷起 ,屋子裏結聚的氤氳已被光線剖開。江南站在窗前,背對雙城講電話,熨燙過的白襯衫使他顯得優雅挺拔,陽光沿著他的發際,領口和肩線勾勒出一道完美的金邊。這房間因為有他身影的所在,聲音的所在,變得明朗起來。雙城不禁想,江先生要是一直在這裏,從一開始就在這裏該多好,那些她想忘記卻每每跳出來,抓住她往下墜的畫麵就不會發生了……但很快她又警醒過來,不允許自己有任何懊悔的情緒。所有遭遇皆為一體,既不可分割,也就無從舍取。這種想法雖然寬慰著她,但其中的狡猾,她卻騙不了自己。
心裏顛三倒四爭論不停,手下難免就潦草起來。江南拿過稿紙略一審視,讀出了這位小秘書的心猿意馬,正色說到:“雙城,我不管你腦子裏有多少詩情畫意,那些跟我的生意毫無關係。你坐在這間屋子裏,既不是大學生,也不是女詩人,你最好弄清楚自己的責任,先把眼前的工作做好,OK?”雙城頭回在江先生這兒受責備,臉一下紅到脖子根,趕緊收了心思,再不做它想。一時屋內聲心俱寂,隻有筆尖摩擦紙麵的沙沙之音,象隻沙漏,分分秒秒流淌而去。
因和農行信貸部的向鳴有約,中午時江南動身出門,抬頭見小桌邊雙城正埋首工作,精神集中之故,兩頰桃李緋紅,額頭到鼻尖,一道清麗的弧線微染光澤,甚是動人。江南不禁抬手揉了一把她頭頂秀發,跟著推門而出。那動作隨意得象是安慰一隻受了罰的小貓小狗,卻讓雙城漣漪漾起,無止無休。
這裏江南一出門,雙城就完成了工作,正打算下樓午餐,不防楊學堅推門而入。隨著那股熟悉的香味襲來,雙城感覺眼前的場景象大幕切換的舞台。楊學堅依舊默不作聲走上來,箍緊她的腰肢。雙城今天掙紮得格外厲害,用力甩著頭,長發拂掃著楊學堅的臉和脖子……他按捺著欲望,附在雙城耳畔低聲道:“別怕,我不會怎樣,我就想過來看看你。”楊學堅臉上痛苦的表情讓雙城聯想起了他腎髒裏的結石。
“上次楊先生跟你說的話,你自己知道就好,懂嗎?”楊學堅的聲音虛弱而焦慮,他終於道明了來意。雙城想起那個雷雨夜的結尾處,楊學堅陰沉而訣絕的聲音,心裏有些慌張,隻轉身理了理頭發,狡黠道:“什麽話?我最近趕考,熬夜複習又缺覺,記性很不好。”楊學堅點頭微笑:“記不得就好。前一段你忙考試,最近又幫江先生做事,很是辛苦,不如在家好好休息幾天,等過了這一陣,楊先生還有更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兩人正說著,突然敲門聲響,才是向鳴有事改約,江南車到大禮堂就兜了回來。他一看神色慌張的楊學堅,再一瞧滿臉不悅的雙城,心中大致知覺,隻管笑道:“今天被向鳴放了鴿子,想起廚房師傅說中午有水煮魚吃,趕緊往回跑,結果隻剩個魚頭,虧大了!”楊學堅要吩咐廚房再做,江南一把攔住不讓,打發他下去跟陳少飛對筆賬。
江南回來,這舞台劇情便又換了一幕。望著兩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走馬燈似的圍著自己轉,雙城忽然意識到一種權力與勝利,難以抑製的得意,幾乎化作笑意從她臉上溢出,耳邊隱約響起宿舍樓宇間那此起彼伏的呼喚:“雙城——雙城——”她的饑腸轆轆,瞬間化作了滿腔幸福。
“江先生,文件放您桌上了,您吃好飯再看吧。”雙城整理完桌麵,打算下樓。江南看了看表說:“怪我不好,害你陪我挨餓。不如我們補償一下自己,出去吃一頓如何?”雙城剛要開口,江南一拍她肩膀催促到:“少廢話,我可是餓了,趕緊走!”
兩人到上清寺尋了間裝修堂皇的酒樓,叫了幾個菜,味道卻很一般,隻得草草填飽肚子了事。早間灑了一場雨,此時陽光明淨,江南望著雙城俏麵軟語,不禁起了玩心,隻說想找個地方散散步去,便招手上了一部的士。“你告訴司機去哪裏,”江南說完,往後座一靠,愜意地閉上了眼睛。車到李子壩,司機催問了兩次,雙城才說:“那就去華岩吧。”
【微信掃碼關注我的公眾號】閱讀更多章節,收聽作者朗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