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喬喬,名字還是我取的,落地九斤半,當年上過醫院婦產科的光榮榜。轉眼已是高中生,進入了可怕的青春期,正在從男孩向男人艱難跋涉,整天在家和他爸,就是我哥,劍拔弩張,一個釘子一個眼,大有一山難容二虎之勢。那天又為點小事杠起來,熱血上湧昏了頭,礙於家有家規不能頂嘴,便摔門而去,拋下一句狠話:“這種日子我忍夠了!我也活夠了!”
等我嫂子聞聲出來看,人已經衝進電梯跑掉了。頓時各種青少年不堪壓力,跳樓輕生的畫麵在我嫂子腦海裏亂竄,慌忙追下樓去,還好,人群中遠遠就看見了大塊頭的兒子。不敢叫,隻悄悄跟著……又還好,喬喬徑直去了學校,走進了教學樓。本份人家的孩子,再離經叛道也有限度。
嫂子心下稍定,又不敢回去,便在中學門口來回溜達了兩個小時,直等到晚自習結束的鈴響,學生都散了,仍不見她兒子身影,心又懸了起來,溜進樓去一路摸到教室門口,窺見裏頭空空蕩蕩,隻有喬喬和一位小夥伴正在促膝談心。透過門縫聽不真切,大約是些海闊天高任鳥飛,少年壯誌不言愁的話。
終於熄燈前,倆孩子才走了出來,顧及兒子的麵子,嫂子仍不敢出聲,一路尾隨到校門口,等倆人分了手,才追上去一把拉住,叫了聲“喬喬,你知不知道媽媽多擔心!”當街就哭得大雨滂沱。我侄兒眼下身高一米九三,卻仍是個奶娃,哪禁得這陣勢,立馬低頭,抹著眼淚兒跟他母親認錯,說:“媽媽我錯了,以後再不亂說了……我保證無論如何絕不尋死,珍惜媽媽給的生命。”
吃一人的奶水,就得服一人的淚水。
隔日開了個大團圓的家庭會議,我爸媽向我轉述了以上的情節對白。喬喬這娃上學也算盡力,但成績一直中遊,我總疑心他不夠靈氣……聽家裏人說完,突然想摸摸他那顆圓乎乎的腦袋,但那麽高的個子,估計也夠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