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正文

水滸人特誌之三---尋覓中迷失的武鬆

(2016-03-07 20:31:49) 下一個

中國古代文學名著裏邊三個最令我喜歡的人物。三國裏的子龍,西遊裏的悟空,水滸裏的武鬆。三個人都是武功極高,為人都是忠勇剛直清正,正符合優秀江湖兒女的充分必要條件。

三個人都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孤膽英雄,武鬆和子龍都是自己實打實的玩命,不象孫悟空似的勝之不武到了極點,先戴個免死符,打不過還總有用不完的救兵。當然這仨人不管怎麽艱險,最後都算得了正果。

 

武鬆拒絕了自己的嫂子,趙子龍拒絕了義兄趙範的嫂子。悟空雖不及淫,卻口頭和肉體上占盡了嫂子的便宜。

 

武鬆跟悟空都是貧嘴呱舌。武鬆跟孫二娘蔣門神太太都風言浪語的不正經,孫悟空到處自稱人家外公。子龍卻是謹言慎行嚴肅刻板。不過兩個嘴上花花的最終都青燈古佛恬淡而終,趙子龍卻生一大堆兒子成就了完美人倫。

 

凡事不能細想,這仨人雖然光彩奪目,忙活半天,成就的是別人的功業,自己流血流汗絞盡腦汁,不過是福大命大造化大的炮灰,參與了一場順道遊而已。真是白瞎了我這種打醬油看客的不值錢不打緊的景仰和愛戴。

 

水泊梁山上,有賊有盜有叛將有亂黨有吃人魔有強奸犯,都跟網上似的,不光有個主ID,還得有個人送的昵稱。別人的昵稱都是有點意思的,象及時雨智多星,甚至母夜叉活閻羅,好歹的是有點讚美或者誇張的意思。

 

行俠仗義除暴安良,惡人中的善男,山賊中的聖賢,武鬆,就是幹巴巴的行者兩個字。

在柴進家喝醉酒的宋江出去走腎,不小心一腳踢翻了一個火盆。烤火盆的漢子跳起來就打,這個落魂暴躁的家夥就是武鬆。據他說,是和縣裏的“本處機密”吵架,一拳把人家打沒氣了,才逃到柴進家裏。後來武鬆被張都監陷害,收繳了的財物就給送去了機密。所以我猜這個機密大抵應該是掌管機要財務管理員辦事員一類專業人士罷。武大跟武鬆抱怨說,你當初在清河縣就愛喝酒鬧事,我沒少為你打官司賠人情。如此說來武鬆就算不是縣府的辦員,也是和官麵上人物吹牛打屁喝酒吵鬧過得著的一個人物。麵子勢力當然是沒有的,否則也不會打了人還要跑,但算也見過侃過折騰過。

 

武鬆是城裏長大的孩子,混混兒裏邊就算文武全材了。平時說話也是文諏諏的,成語典故張口就來,而且能言善辯,直話不直說,喜歡拐出幾道彎來抖機靈。調戲婦女打情罵俏,見縣官稱恩相,拘著發抖的街坊逼人家看大殺活人時也客氣著叫高鄰,見鄆哥也能蹋下身份叫小哥。武鬆踢蔣門神用的“玉環步,鴛鴦腳”,這個名頭就不是王進林衝這種軍漢教頭說得出來,或者李忠這種野路子武師想得出來的。更了不得的是,那個時代能一口氣寫出“殺人者打虎武鬆也”8個字來的,不算是知識分子也差不太多了。

文武雙全的武鬆,跟我們大多數沒心誌開山立櫃或者開門立戶的才華之士一樣,得找份工作,或者碰到個命裏的貴人才能把自己卑微的人生活得閃閃發光。象悟空碰到取經人,子龍投了劉皇叔一樣。

 

武鬆沒那倆人運氣好,人家成佛成名將,他成名賊。

 

柴大官人是有錢,但是前朝帝王家出來的人能幹什麽?武鬆在他家一呆年把,人家又不造反也不謀財,不缺他一口酒飯,也不會給他什麽機會。

 

宋江是個情商高的,極大地安撫了武鬆飽受挫折的自尊心。但及時雨辦不來潤物細無聲,因為此時他自己也是個逃犯。

 

那頭不幸的老虎是武鬆的貴人,用自己的生命把武鬆推到體製內,縣治安聯防大隊長,手下有人有槍,縣太爺眼前也說得上話,也算是平步青雲了。

 

武運不久。記住這句話,電影裏牆上掛著“武運長久”條幅的鬼子官都命不久矣,武鬆的好運從來不久。

 

就出趟差的功夫,武鬆的好運就結束了。身為根基淺薄的武夫,對上高富帥的西門慶,武大郞之死使武鬆除了犯法報仇外無路可走,聯防隊長於是變成了勞改犯。

 

就算運氣不好,本事總是自己的,緩急之處作個進身階還是可以的。武鬆的高大身材不僅使他躲過了殺威棒,成功地打敗了蔣門神更使他得到了監獄獄長公子的照顧。身負人命國法的武鬆雖然飛黃騰達是沒機會了,但是他其實也是個很有彈性的漢子,一個勞改犯,得著獄長公子當粉絲,真是想不出世界上還能有什麽煩心事了。

 

不過,我們又要說武運不久這四個字了。武鬆不知道他的好運背後是更要命的大佬們的政爭。對手蔣門神投靠的是武裝部團練使,跟武警係統的勞改營平極。但張團練可是結交了軍分區司令張都監啊。對勞改犯來說天一樣大的勞改營獄長,在張司令眼裏實在是不夠瞧。

 

殺了大官還留言自首的武鬆,此時能求得的最好結局也就是能逃出去亡命江湖了。

 

武鬆是一個有原則明是非的清白人,武功高強,心思聰明。人世間的一切法則都可以證明他是金子。人說是金子放在哪裏都能發光,他好象是一塊真金,被一個無聊土豪作成了個純金馬桶。我都替武鬆鬱悶。靠!

 

很憤怒有很多人拿潘金蓮打武鬆的岔。我以為這種話能成為酒桌上隨意談笑的題材,是對武鬆的汙辱,更是一個禮崩樂壞的時代荒淫無恥輕佻得過了頭的表現。

 

兄嫂相通不僅是淫,更是亂。淫麽,就象成龍說的,是個男人都會犯的毛病,隻要不犯在自己頭上就沒什麽大不了的。西門慶通潘金蓮對武家來說是大事,對我們旁觀者來說隻是個狗屁倒灶的豔事而已。叔嫂間亂來可不得了,就把兄弟間的義氣,叔嫂間的人倫全破壞了。潘金蓮再無恥,那肥水流到外人田裏去,也隻是肥水,流在自己家裏就驚世駭俗了,非人哉!

武鬆處理潘金蓮的事,可稱是世故道德完美結合的典範,也就是淡化處理,拒絕勾引,自己一走了之。親近不過夫妻,兄嫂間再怎麽樣也隻得讓他們去處理。這一點武鬆比石秀處理得好得多。雖然兄嫂間最後還是悲劇結局,作為兄弟,除了警告提醒,試圖避免悲劇的努力失敗之外,那個悲劇裏他沒有充當任何角色。殺嫂複仇,已經是悲劇以後的事了。

 

武鬆不是道學家,也不恨女人。逃命途中聽到蜈蚣道觀裏有淫亂聲,就屠了荒淫的道人,卻讓觀裏的女人拿了財物自去謀生,因為他認為道人不該淫,女人被道人淫卻不是罪。

 

一係列災難性的遭遇似乎磨平了武鬆身上的所有棱角。蜈蚣嶺上的俠客是武鬆最後一次光彩奪目的表演。在那之後的行者,武功仍在,心智仍明,但卻是沒有了方向,不過是一個渾渾噩噩的賊中武者而已。

 

上梁山後,武鬆陪著魯智深下山救史進。魯智深是個個性鮮明的人,在他麵前,對人生完全迷失的武鬆完全就是一個沒有個性唯唯諾諾的角色。魯智深發了脾氣,他明知魯莽會壞事也不敢阻止,隻是個辦事員一樣趕緊派人回山求援了事。

 

武鬆在梁山上也沒有什麽璀璨奪目的表現。以他跟宋江結交之早,上山前一路上結交的人脈之深,也不過就是在宋盧爭權時受吳用點撥發言挺宋,在宋江執意受招安時潑過回冷水而已,無關大局。他的武功倒是沒丟下。兩軍陣前以步下硬撼敵騎,倒是斬獲名將頗多,計有。。。我在鄉間路上散步,有人騎馬從身邊過,都自覺渺小,何況戰陣上馬蹄如雷,敵將如山,腿不軟手不抖。。。我等凡人是體會不到電光火石之間斬馬殺將的是何等英雄。不過這些流水賬,看官愛讀時,無非是先砍馬頭馬腳,再一把扯來摔得頭昏眼花的敵將殺了,應該不難罷。。。就算是難,也不過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炮灰殺手而已。

世事難料,英勇的武鬆終於在戰陣上被方臘手下的包道乙飛劍擊中,失去一臂。殘廢的武鬆在六和寺出家,最後以享年八十善終。武鬆最後倒也是回到體製內了,被封為清忠祖師,賜錢十萬貫,照時下人們常說的,名譽金錢地位都有了,隻是少了一臂,還有少年誌氣而已。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魯鈍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筆。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