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晨曦》（五）

第五章

 

  今天是星期五，我挑了挑衣服，發現幹淨的沒剩幾件，拿起一件黑色的短袖棉衫，帶V字領，中間很別致，扭了個結。我選了一件奶白色的牛仔，配了一雙奶白色的半跟皮鞋，上班去了。

  我從老遠就能看見公司的大門，頂到二樓的落地玻璃上反映著藍天。挑高的屋簷成人字形，可以看見裏麵明亮的大吊燈。一進門廳，迎麵是通往二樓的樓梯，一似大氣運行。上到二層，Dora和Heather二人坐在一長形櫃台後麵接待。她們身後的銀灰色牆上有白色的玻璃組成的公司名字，強光燈打著，燃天炫目。她們身後一邊一個白色玻璃門，走進去是收發室，裏麵有平時用的傳真機和打印機，牆上有一個信箱櫃，每天早上我都要在那裏去取收到的傳真。Dora是一位又矮又胖的葡萄牙裔，黑色的短發，配著她清秀的臉，顯得幹練。她喜歡畫眼影，把她明亮的眼睛更加突出。據說她已在這裏工作10多年了，公司的大小事情都可以問她。

我一走進收發室，Dora就尾隨過來，她拉了下我的胳膊輕聲說:”Sophie，公司不讓穿牛仔。”

  我不相信地看著她，她神情緊張地說：”說真的，公司的確有這個著裝要求啊，你穿多大尺寸的褲子？”

  她沒等我回答，就推著我走進展覽室，然後從一堆掛在牆上的褲子裏挑出一件奶白色的，比著我的腰說：“估計這件你合適，快去把褲子換上！”

我含著笑說：“不至於吧，我真需要換？”

Dora瞪了我一眼說：“真的，真的需要！”

  她把我推進展覽室中間的圖書館，然後把門帶上。這是一件奶白色的裙褲，兩側裝飾著幾顆包扣，大寬褲腿在下麵逐漸展開。一穿上，我就覺得像是給我定做的，非常合身。

Dora在門外問：“怎麽樣，合適不？不行我再找另外一件。”

我推門出來，Dora上下看了看，滿意地說：“太合適了，好看。”

我將信將疑地從展覽室出來，Leah一眼瞧見我，叫道：“Sophie，你穿我的作品啦！”

我倚在她的辦公室門邊說：“Dora不讓我穿牛仔進公司，找了這件，我能穿嗎？”

Leah機警地說:”哦，原來是這樣，沒有關係，這是去年的款。你穿著很貼身，你有屁股。”

我臉紅了，看著Leah內疚地說：“我太胖了，以前練過滑冰，給滑成這樣子了。”

  我本想多說幾句關於牛仔褲的事情，可惜Leah桌上的電話響了。我準備進自己的辦公室，卻忽然發現那扇灰色鐵門開開了。

  我站在鐵門前，被門外的景象看呆了。這裏沒有鐵樓梯，卻有高大的橡皮樹，仙人掌，肥土治圃，小橋流水，淋滋噴灑。不再是深灰色的地毯，而是鋪滿青石的小道，密簇衍延。巨大的玻璃天窗，有陽光照射進來，異草芬芳，葉脈鍵韌，極具蒼蔚溫潤之氣。青石小道直通一間很大的辦公室，落地玻璃，黑色皮門，燈光通明，Antonio正在屋內擦玻璃。

我問：”Antonio早上好，這辦公室是誰的啊？”

Antonio看到我站在辦公室門口，從裏麵出來說：”Sophie，早上好，這是Richard的呀。”

“誰？”我接著問。

“Richard，公司總裁啊，David的哥哥，他已經從香港出差回來了。”Antonio繼續開始擦起來。

  我納悶了，David 有哥哥，Cohen & Cohen原來是指他們哥倆。我轉身往回走，還發現了茂林繁華中隱藏著通往樓下的石梯，好是神秘。

  我如夢初醒般地回到辦公室，打開新收的傳真，看到中國公司對短大衣的回複，居然隻是一句話：

 

我司查定縮水率是7%，不能更改，大貨未裁，請再確認樣衣的顏色，輔料和尺寸。

 

  我把它翻譯好，交給了Leah。Leah擔心地說：“壞了，單子要黃，我們絕對接受不了7%的縮水率啊。我們得去找David商量這事兒。”

  我倆憂慮地坐在David的對麵，聽他大聲地罵中國工廠，他對我叫著說：“Sophie，你跟工廠說他們這是違約，我們的合同上寫的很清楚是3%。他們得賠償我們這單的損失，2萬件呢。還有，我的客戶是大客戶，他們應該承擔我丟失大客戶的責任，我要告工廠。”他揮著手，氣的都站起來了。Leah什麽話也沒說，我低頭記著筆記，心裏盤算著，還能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呢？

  我和Leah失意地走回各自的辦公室，我著手準備追責的傳真。公司裏的氣氛好像有些異樣，非常安靜，似乎失去了往日的活分。一會兒，我見到Dora從我門前走過，進了鐵門的那邊。Richard來公司了？她是去見他嗎？再過一會兒，David從我門前走過，也進了鐵門的那邊。Dora回來了，換成Leah，我開始意識到他們在被總裁招見。Leah回來了，換成前台的Heather。再過一會兒David回來了，他低著頭，似乎不再那麽激動。Heather回來了，哭了，抹著臉上的淚水。我輕輕地撥了Leah的電話，好奇地問：“這是怎麽了？”

Leah幾乎是耳邊低語似地說：“Heather被解雇了！”

“啊，為什麽呀？”我大為不解地問。

”她犯了一個大忌！”Leah有點氣憤地說。

  “上星期，我在展覽室正與E客戶的買手開會，Heather突然在全公司的廣播喇叭裏呼我，說S客戶的買手在前台等我。可兩個客戶是競爭對手的關係啊，E客戶的買手在當時就向我抱怨了，我都不知道怎麽解釋，很是尷尬。”Leah解釋道。

“不知怎麽著，Richard也收到E客戶的抱怨，他很不高興。我也不明白，Heather都已經在這兒工作半年了，怎麽還會犯這樣的錯誤啊。”Leah有些惋惜地說。

  我無語了，難道就為一個失誤丟了工作？哥哥嚴苛，弟弟出軌，我的老板好難伺候啊。突然，我桌上的電話鈴響了，屏幕上顯示Richard，我的心怦怦地跳得很快。

“喂？” 我拿起電話聽筒。

“是Sophie嗎？請來我的辦公室。” 一個低沉的帶有磁性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