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晨曦》（九）

第九章

 

已經這麽晚了，公司的職工都下班了，這裏怎麽會有血呢？我放慢了腳步，四處看了看。隻見Richard辦公室的黑皮大門還開著，裏麵的燈也亮著。我走進辦公室，屋裏沒人，我趕緊放下手裏的資料，往他辦公桌旁邊的黑門走去。門開了一半，門把上有血跡。我並沒害怕，反倒很冷靜。原來裏麵還有一間屋子，右側有一毛玻璃門，廁所裏有流水聲。

我大聲地喊：“Richard, 是你嗎？你沒事吧？”

“嗯......沒事！”傳來Richard低沉的聲音。

“是你流血了嗎？要幫忙嗎？”我著急地問。

沒有回答，我正要往廁所裏衝，就見Richard穿著白襯衫，一手托著另一隻胳膊從裏麵走出來。我倒退著，看見他臉色發白，欲要上前攙扶。他走了幾步，左手捂著腹部，痛苦地彎著腰，跌坐進白皮沙發裏。他右手的小手臂上有刀傷，還有點滲血，但腹部的襯衫上並沒有血跡，他在顫抖。我本想蹲下來看看傷口有多深，卻發現他的脖子右側還有一小小的刀劃傷。

“咱們去醫院，我來開車！” 我說。

他沒有吱聲，半躺著，頭靠在沙發的扶手背上，閉著眼睛，頭發垂到額頭上。他的白襯衫的袖子卷著，領帶已摘下，黑色細藍條的西服被甩在地上。這應該是準備下班回家的樣子啊，我突然覺得心頭一疼。他舉起左胳膊，壓在額頭上，過了一會兒，嗓音發幹地說：

“你幫我到廁所裏拿一下急救包好嗎？”

 我找到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有酒精，紗布等等，很是齊全。由於家裏人有外科醫生，我從小就對這類東西很熟悉。我熟練地撕掉包裝，輕輕地把酒精倒在藥棉上，把他受傷的胳膊轉過來，擦洗傷口。他的皮膚略白，小臂上有深色的體毛，在我碰到他皮膚的時候，手酥酥的。我清理包紮著他的手臂，還好，傷口不太深。

我把他脖子的受傷處也處理好了，然後想查看他腹部的傷，就挪到離他非常近的位置，連他的呼吸我都能清楚地感覺得到。我輕聲問：“你腹部也受傷了，流血了嗎？”

他沒有回答，但把手從腹部挪開，撩起他的白襯衫，想查看一下。他吃力地抬起頭，但疼得他直喘粗氣。我按住他不要讓他起身，輕輕地替他把襯衫往上撩。他完美的六塊腹肌露出來，讓我心跳加快。我看到他腹部有一大塊紅斑，顯然是有人用拳頭狠揍過的樣子。我不由得一哆嗦，慢慢地把紗布包打開，幫他把受傷的部位連同腰部用紗布層層地包住。我們誰也沒有說話，他配合著。

當我把紗布剪斷，打成結，包紮弄好後，他突然語氣堅定地說：“Sophie，車鑰匙在西服口袋裏，你幫我開車，我們走，離開這裏!”

我回辦公室去取背包，Richard已穿上西服在等我。我跟著他從石階下去，推門走到門外，看見一輛路虎SUV停在門前。

樓下車間裏應該還有人在打掃，公司外牆的房簷上，燈都還亮著。我回頭看了看正在帶上的鐵門，不出意料，門邊的地上也有血跡。顯然，他是在公司外被人襲擊的，可這會是什麽人幹的呢?

我雖然考到了駕駛執照，但真正沒駕車過幾次，更沒開過SUV。我調好了駕駛的座椅，慢慢地把車啟動，後退。估計Richard早就看出我是個生手了，心忙無奈馬行遲。他把椅子往後調，兩條長腿才可舒展些，我開車的時候看不到他，但感覺到他很疲憊。他一路指示著方向，我緊張地緊握方向盤，小心謹慎地蹭到了他住的寓所。

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十來層小樓，旋門前有金色的欄杆拉著鏈子，地上鋪著地毯。我把車開到門口，一見到我們，門衛和服務員一同迎上來。Richard從車裏出來，門衛就笑盈盈地幫著扶車門，跟他打著招呼。服務員跑到我這邊幫著扶門，並伸手過來。

“Sophie， 把車鑰匙給他吧，跟我來。”他回著頭，有點吃力地對我說，左手還在捂著腹部。

我默默地跟在他後麵，門衛好奇地打量著我。

這座豪華公寓，門廳的地麵與立柱是灰白色的大理石，牆邊有幾張墨綠色的皮凳，大廳的正中擺放著一個碩大的花盆。Richard徑直走進大廳側麵的一個飯館，坐進了酒吧櫃台邊的高椅子裏。一位白發的小老頭從吧台裏麵迎了過來，笑嗬嗬地跟他打了招呼，然後轉身去拿酒。我在Richard的身旁坐下，沒有說話。小老頭拿著一小杯杜鬆子酒，推到Richard的麵前，可是眼睛一直沒離開我。Richard一口氣把酒全幹了，把空杯子往前一推，沒有說話，但轉頭看了看我。小老頭立刻會意地開口問我：

“小姐，你想喝點啥？我叫Nick。”

“Sophie，很高興認識你，請給我一瓶礦泉水。”我輕輕地說。

小老頭手腳利索地把第二杯酒推給Richard，並殷勤地遞給我一瓶水。Richard又一下子把酒幹了，他看上去放鬆了很多，他轉過頭默默地看著我，我有些不自然，然後他低聲地問：

“你想吃點啥？”

我一點也不餓，就搖了搖頭。

他衝著Nick說:”你把16號打包拿來吧。”

Nick應承著，然後又給了Richard一杯酒。這次他沒有立刻飲幹，似乎是有意放慢了節奏，我倒是把一瓶水全部喝完。

吧台前隻有我們倆，飯館裏還有幾位客人在用餐。我抬頭看了看電視，正播放著北美冰球聯賽的回顧，屏幕上顯示著晚上十點整。Nick帶著一個白飯盒走過來，俯身拿出一個紙兜，把飯盒裝好後遞給了Richard。

Richard直起身子，從左胸內袋裏掏出錢包，抽出一張一百元，放在我的麵前說：“你帶上飯打車回家吧。”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他微微地點了點頭，眼睛隨之閉了一下，暗示他沒事了。我默默地把錢和飯盒拿起，又看了下Nick說：“謝謝！”我轉身離開。

我坐在出租車裏，回想著剛才發生的事，心裏很不是滋味，Richard到底是遇到什麽麻煩事了？我想起手中的飯盒，放在腿上，慢慢打開，裏麵有蔬菜薩拉，黑橄欖，菲達奶酪，兩串烤雞塊和一堆炸薯條。香氣撲鼻，我一下子覺得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