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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晨曦》(二)

(2020-05-27 07:28:20) 下一個

第二章

 

  我慌亂了,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坐車回的家,連同租公寓的室友小薑打招呼也沒在意,就一頭鑽進了被窩。難道我看到David出軌了?我不禁想起初次遇到David和他的妻子Maxi的情景。

  一個多月前,我正在為研究生畢業論文的答辯通過而興奮,就接到我平日打工的Jose老板的電話,通知我可以按八小時的正式工開始上班了。這也是我第三個暑期全日製工作,地點是在叫“陽光中心”的老人公寓餐廳。這座中心是本城著名的老人之家,不僅位於市中心昂貴地段,而且以設施齊全服務一流聞名。

  我習慣式地提前半小時就來到中心上班了,換上餐廳的製服,即白襯衫,黑裙,絲襪,黑皮鞋;男士們則必須穿白襯衫打黑領結,黑西褲,黑皮鞋。餐廳要求襯衫不能有褶,絲襪不能有洞。大廚和糕點師也都是從五星級酒店請來的。我來到餐廳,見象征性的庭院式的鐵欄雙門緊閉著,意味著餐廳還沒有開始營業。我走到鐵門外,把中午的菜單放到支架上,開燈打到菜單上,清晰地讀到:

Appetizer: (開胃品:)

Green house salad (蔬菜薩拉)

Or

Cream chicken soup (濃雞湯)

 

Main course: (主食:)

 Western omelette (西班牙式煎蛋)

Or

 Italian spaghetti in tomato sauce with meatballs (意大利麵和肉丸番茄汁)

Or

Chicken a la king with puff pastry shells (法式雞塊與酥油殼)

 

Dessert: (甜點:)

Apple pie with assorted ice cream (蘋果派和多種冰激淩)

Or

Crème brûlée (焦糖布丁)

 

  這裏住的都是在六十歲以上的老人,自費包吃包住,因為昂貴,所以全樓總共不足五十戶。有夫妻同住的,有姨媽與侄女的,多數是單身的太太與紳士,甚至還有一位能自理的百歲老奶奶。中心的許多設施都考慮的很周全,到處安裝有扶手,台階做的比較矮,或修成有坡度的。室內泳池的溫度調得比較高,花園裏也花少植物多,都是便利老年人的。

  穿著草綠色西裝打著黃色領帶的餐廳經理Jose,剛剛完成今日中午用餐的人數確定和服務區劃分,其他的幾位服務生就都到齊了。

Jose笑盈盈地跟我說:“Sophie來啦,你去把餐桌布置檢查一下吧,特別是看看刀叉補齊了沒有。”

又轉身對服務生Jessie等人說:“你們去把冰水拿來,把每個杯子填滿吧!”

  我趕緊去查看每個座位的餐桌布置。一般來說,除了餐廳最裏麵的客人區的桌子有圓形和長條形餐桌,平時不用布置,剩下的全部都是兩人座餐桌。白色和淺粉色的兩層桌布搭配,與餐廳地毯上的色彩協調一致。在中午用白色餐巾疊成扇形,晚餐則換成淺粉色餐巾疊成花苞,放置用餐的中間。美國的Gorham牌的六件套銀刀叉勺,依次在餐巾的周圍擺放。右手從餐巾始有主餐刀,湯勺,咖啡杯和碟;左手從餐巾始有主餐叉,蛋糕/薩拉叉,麵包黃油盤上擺著黃油刀;餐巾正上方橫著擺放咖啡勺,右上方放置水晶的喝水杯。所有瓷器都是英國Royal Worcester傳統老牌子,刀叉勺一樣不能少,所有的餐具必須都要擺在一條直線上。

12點正午到,餐廳大門按時被Jose打開,我作為主持,必須站在門口迎接每位前來用餐的人,言語溫存。三年了,我已經對每一位老人都熟悉,親切地叫著他們的名字。Gilbert太太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胳膊往她的餐桌那兒引,顯然,她要找我說話。一入座,她就迫不及待地從她的皮包裏拿出一個大瓷杯,上麵印滿了人物,仔細看是個全家福。她興奮地跟我講,她的第四代重孫今天又被抱來了,她的孫女來探望並送了這隻杯子,她們討論怎麽給第四代重孫起名字。鄰座的Lee先生扭過身子跟我們說,他的重孫名字是用的他的中間名和姓,我們一起笑了。

  突然,在餐廳的大門附近有人在咆哮。我急忙跑過去,就見坐在第一排餐桌的Cooper太太正衝著Jose大聲說:“我不吃!”,然後一下子把桌上的鹽和胡椒瓶扒落到地上。Jose默默地蹲下身去撿回那兩個瓶子,皺著眉頭,走進廚房。坐在第二排的Cohen太太臉色陰沉,她抬頭看著我。我們都知道Cooper太太脾氣很壞,話語刻薄,很少有人願意與她鄰座,也沒有人想給她服務,所以大多數情況下Jose來管。

我慢慢地靠近Cooper太太,低聲問:“您要不要來一小杯紅酒?”

她沒有吭聲。我又問:“您喜歡的雞蛋打包帶走如何?”

  她還沒有回答,我就當她默認了,跑進廚房安排了一切。當我把紅酒端給她的時候,她突然問:“你看到我的發卡了嗎?”

  哦,原來她發脾氣是事出有因啊,我連忙答應幫她找。在Jose的陪同下,Copper太太帶著一盒午飯離開餐廳上樓去了。

  之後,Cohen太太攔下我,謹慎地問:“我今有兩位客人來吃晚飯,我們會坐在後麵的客人區,不會坐在這裏,對吧?”

我答:“是的,我會給您及您的客人服務晚餐的,您放心吧!”

她捂住嘴說:“我不想讓我的客人看到這一幕,你懂的。”是的,這家醜是不能外揚啊。

  午餐是在一個半小時內結束的,但許多社交活動立刻要開始了,比如電影室,台球室,打牌室,畫畫室等等都會陸續開放。下午3點,我和Jessie要服務下午茶。我倆準備了三十六套瓷茶杯壺,十個三層點心塔,八種歐式點心,兩個大不鏽鋼的熱水壺,白糖,紅糖,代用糖,蜂蜜,檸檬,牛奶等等,放到推車上,一人推著一個車地往前門大廳走去。那裏有一間寬敞明亮的大廳,就在陽光中心一進大門的左手旁。一架白色的Steinway & Sons三角鋼琴依窗而立,側牆上有兩扇巨大的窗戶,陽光射進來,格外溫暖。十張大理石桌麵的小圓桌,若幹皮椅圍著,零零散散地在大廳的另一頭。現在,有些老人已經在那裏落座了。這種歐式的下午茶,多數是袋茶服務,少數的是把茶葉放進網眼容器裏泡出來的。老人們款斟慢飲,多有喜歡喝紅茶,也有愛烏龍的,還有挑天然植物茶的,甚至有人隻喝開水。我見到Cohen太太穿了新換的衣服走來,可以看得出她特別喜歡來喝茶。我知道她好喝English Breakfast,就把檸檬片放到茶碟上端了過去。

她微笑地問我:“ Sophie,美國黑白電影,你喜歡哪位男明星啊?”

我一愣,猶豫地說:”我喜歡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

她回複:“哇,我也是啊!” 她回過頭跟身邊的朋友說:“Dory,你瞧,我說什麽來著。”

她轉過身來對我說:“我們之間爭論來著,我就覺得你會知道,盡管你是從中國大陸來的。”

她接著問:”你喜歡哪部他的電影呢?”

我說:“叛艦喋血(Mutiny on the Bounty)”

她睜大了眼睛說:“我手裏有這本小說呢!”

她接著問:“那你喜歡哪位女星呢?”

我想了一下說:“費雯麗(Vivien Leigh)”

她點了點頭,“你一定看過電影《飄》了!(Gone with the wind)”

我回答:“是啊,我先讀的小說,後看了電影。” 她跟Dory會意地互看了一眼。

我接著說:”我最喜歡的是她的電影《魂斷藍橋》(Waterloo Bridge)”

她興奮地對鋼琴師叫道:“Louis,你彈那首《友誼地久天長》的曲子吧!(Auld Long Syne)”

然後所有人都跟著鋼琴師唱了起來,下午茶就在歡樂的氣氛中結束。

  下午4點了,我們要開始收拾餐廳,準備晚餐。由於正式隆重,中心安排了兩位大廚和兩位幫廚來做晚飯。所有都是令果時蔬,食物現進貨現烹飪,每月每天的菜式不重樣,所有菜單是大廚們事先定好的。

我把中午菜單撤了下來,換上了晚上菜單:

 

Appetizer: (開胃品:)

Escargots in herb butter (法式烤蝸牛)

Or

French onion soup (法式洋蔥湯)

 

Main course: (主食:)

 Baked Salmon with Garlic and Dijon (烤三文魚)

Or

 Filet Mignon with baked potato (菲力牛排)

 

Dessert: (甜點:)

Black Forest cake (黑森林蛋糕)

Or

Tiramisu(提拉米蘇)

 

  當我把菜單燈打開的時候,忽然看見右側的地毯上有閃亮的東西,而且在兩大花盆之間。我撿起來一瞧,原來是個發卡,上麵有五顆小鑽石,絲工靈暢,雍容莊麗。回想起中午Cooper太太發脾氣,我決定應該與她確認。果不其然,發卡正是她丟的,而且是她母親留下的遺物。晚餐開始之前,是喝開胃酒的時間。平時Cooper太太從來不參加這個活動,而今天她來了,在酒吧裏和很多人一起聊天。她看上去安詳多了,笑得很開心。

  晚餐的服務生基本都換了人,多數是暑期學生工,Tina是我喜歡的一位。她長的非常漂亮,1米7的個頭,意大利後裔。她是學服裝設計的,也要在今年畢業。

  她一看見我就用手指勾著叫我過去,然後低聲地跟我說:”我想到羅馬找Fabio去,你覺得怎麽樣?”

我看著她眼睛裏閃著亮,目若秋波,就問:“你男朋友真的決定回意大利了,不回來了嗎?”

她咬著我的耳朵說:“嗯,他不呆在這兒了,所以我想去找他。”

我壓低了聲音問:“你們好了多久?”

她興奮地答道:”一年了啊!我們真的很認真的,我覺得就是他了。”

我接著問:“那你找工作的事怎麽辦,你要到羅馬去找工作嗎?”

她說:“有了Fabio,我應該可以在那裏生活的。”

  這時老板Jose走了過來,我倆的對話隻好停止。說實話,我很佩服Tina的執著,她為了追求愛情而想搬到另一個國家生活,真的很浪漫。

  人們陸續地走進餐廳,除了Cohen太太有客人外,Longfoot夫婦也有他們的兒子一家來吃晚飯,都被安排在客人區,由我來為其服務,Tina來作主持接待所有人。

Longfoot夫婦和客人先到了,我拿著麵包筐迎了過去。

  一入座,Longfoot夫人就拉著我的手說: “聽說你找到Cooper太太的發卡了,很貴重的東西,你真的很棒哦!”

我有些靦腆:“沒什麽啦。”

Longfoot夫人接著說:“那個發卡據說有2卡拉的鑽石在上麵,是個價值不菲的古董。”

  這個時候Cohen太太和她的客人正準備入座,Cohen太太聽到此話就轉過身來說:“是啊,我剛才也聽說了。Sophie,你是位優秀的女孩啊!”

  設言托意,她把兒子David和夫人Maxi介紹給我。David穿著一件淺棕色的棉麻西服,裏麵的白襯衫領扣打開著。也許他喝了點酒,臉有些紅。他伸出手來與我握手,我感覺他的胳膊有點短,手有點小。我禮貌地握手,身子不自覺地向下躬。我也同樣地握了Maxi的手,她看上去比David年輕一些,說話時喜歡用手比劃著,聲音也比較高,看上去開朗陽光。

  就這樣,我開始了晚餐的服務。在近尾聲的時候,David突然開口問我:“你是從中國來的,是大陸嗎?你的皮膚不深啊!”

我笑著答:“我不是香港人,是從首都北京來的,講普通話。”

他問:“那你為什麽叫Sophie,中文名字叫啥?”

  我答:“我的中文名字叫陳曦,因為這裏要把名放前姓在後,就會成為Xi Chen,可在中文裏這個名字與吸塵的發音一致,我隻好起了英文名叫Sophie。”

  所有人大笑,David興致勃勃地說:“Chen與我的姓是一回事兒,在中國叫Chen,在這裏是Cohen,隻多了個字母O嘛。”

他接著問:“你是研究生,在M大學讀的什麽專業呢?”

  我答:“法律!在中國的大學裏,我學的是中國法律,畢業後考了中國的律師執照。幾年前我申請M大學的法學院,想繼續做律師。可是作為國際學生,我沒有資格被錄取,所以改讀法學院的研究生。”

我有些沮喪,又馬上抬起頭說:“我現在畢業了,正在找工作。”

David從他左內胸口袋裏掏出錢包,拿出他的名片遞給我說;“你有空的時候就來我公司看看吧,你的電話號碼給我一下,我們保持聯係。”

我雙手接過名片,看到上麵寫著:

 

COHEN & COHEN FASHION INC (時裝公司)

DAVID COHEN

VICE PRESIDENT (副總裁)

 

  那次晚餐的一星期之後,David打電話約我到他的公司麵談。在他的誠意之下,我接受了他的邀請,以谘詢顧問的身份到他的時裝公司上班。

  現在,我才工作了兩個多星期,卻讓我看到了他與陽光中心的Tina亂搞之事。也許是宿疾常患,但我不該知道這個秘密啊,我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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