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蒼天不餓死沒眼的家雀兒
一轉眼,盛夏來了,學校開始放暑假。梧州糖廠又到了生產蜜棗的季節,因此而廣招臨時工。得到了這個消息,我們立即去應聘了。
工作的內容是:用六根縫衣針按約1.5毫米的間隔,針尖構成弧型並排綁在寬度約為15毫米的木片(或竹片)上形成針排,用這個針排在青棗的表麵上均勻地劃出深度約為2毫米的劃痕(簡稱:剮棗)既為完成任務,每處理50公斤的青棗的勞務費是1.5元。廠方將處理過的青棗用糖液浸、煮,再涼幹,就是產品:蜜棗。這份臨時工原則上是不限量的,也就是說你可以領取比前一天更多的青棗,但是,必須在工廠下班(下午六點)前必須處理完你所領取的青棗。否則,第二天就會被限量。如果質檢員認為你所處理青棗不合要求,將會被吊銷臨時工的資格。由於我們是初次應聘此工作,被允許試工三天。
凡事,說著簡單,幹著難。最初我們綁紮的針排不結實,沒用幾下就散了。為此,我用針在竹片上一點一點地摳出縫衣針粗細的槽,把針臥在槽裏,再去江畔停泊著的漁船上討要了些細細的釣魚線,將兩片有槽的竹片合好用釣魚線綁住,這樣的針排,直到針尖用禿了都不會散。剮棗,也不簡單。起初,我們兄弟倆掌握不好針排在青棗的起點與終點,以至持棗的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被針排紮得鮮血淋淋,質檢員阿姨看著不忍,去廠裏的醫務室要了一些膠布幫我們裹上手指。母親自從得了神經官能症,一看見針就頭疼,所以,她隻幹了一天就無法堅持了,隻好獨自留在家裏糊火柴盒並看家。
做蜜棗用的青棗,按產地分,主要是產自廣西的長圓形的以及產自湖南的滾圓形的,不論產地如何,都不可以用熟透了的棗,熟透了的棗子的皮,韌性特別好,不容易用針排剮出劃痕並且在剮棗時會帶下棗肉,從而影響蜜棗的外觀。所以,我們在剮棗的同時,附帶的工作就撿出為數並不多的熟透了的棗子。在征得了質檢員的同意後,我們通常是把這些熟棗“仍進了”我們肚子裏,對於食品極度缺乏的我們來說,這實在是難得的食物。以口味論,我們更喜歡湖南的棗子,它更甜,口感更好。一開始,我們兄弟倆幹一天也剮不出25公斤棗,慢慢地熟練了,一天也能剮50公斤了。不過,這份工,最多也就能幹30天,過了季節就沒有了。在領、送棗的時候,我們偶爾也會獲準進入煮棗車間,那裏堆積著許多等待涼幹的蜜棗,不過,我和弟弟從來沒有趁人不注意“順”些蜜棗吃。因為我們一直謹守著母親的教誨:為人之道:不義之財,莫取;惡雖小,莫為之。
由於火柴盒屬於配額製,因此刮棗的“外快”雖說隻是杯水車薪,但對我們來說,也實在是求之不得了。
玉米抽穗開花了,我按照教材上所提示,給它們實施了人工授粉。秋天,每株玉米都結出了兩個豐滿的“棒子”。它和紅薯一起,補充了我們食物匱乏的餐桌。
秋汛過後,政府修整潯江大堤,要將臨江一側的土坡修成石坡,同時加寬堤壩。我家為此又要被削去一半,作為補償,政府出資,將我家臨江一麵砌成磚牆,並檢修了整個屋頂。由於房子斜對大堤,無法再在正中間開門,隻好將房門移位之正麵偏左處。母親認為那樣風水不好,就與政府協商,在二樓的正麵正中央處,開了一個隻有裝飾作用的門。房子的外觀改變了,然而,那塊“曆史反革命”的黑牌子,依舊被掛在我家的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