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朔背著馨美輕快地走路,腳下越來越輕,像是漫步在雲端裏,周圍都是五彩的雲,在身旁愉快地徜徉,又像是躺在花的海洋裏,各色的花一浪一浪撲過來,自己的世界從來沒有這麽美。他在操場裏的看台上等她的時候,一個人喝悶酒,抽煙,做夢也沒有想到背上就背著自己日思夜想的她。
這一星期以來,這小丫頭害死他了,害得他食不知味,害得他顫抖著手沒法兒做筆記,現在她安靜地躺在自己的背上,他隻覺得心跳得要蹦出胸膛。剛才和她離得如此之近,他幾乎要吻她了,可是,她會被嚇著的吧?是不是他應該勇敢一些?他是那麽想吻她!看到她新鮮的露水一般的麵容,他心想,一生何求?
愛情,有時候和你擦肩而過,有時候卻和你不期而遇,馨美的眼角有些濕潤了。仿佛過去的十八年裏,她是冰凍在冰山下孤獨的雪蓮,等待著一個人,朝她輕輕地一吻,將她融化;或者她是一條冬眠了十八年的蛇,慵懶著,昏睡著,等著一個勇敢的騎士將她喚醒,讓她變成了一個少女。
他是她的騎士,一個在她眼裏幾乎完美的騎士,一個她所能想象的最帥的羅密歐。
他會做她的羅密歐麽?天呐!她還沒有問他到底有沒有女朋友?他這麽英俊,女孩子爭著做他的朱麗葉吧?
可是,這種話怎麽問得出口?他並沒有向她表白吧?表白?這麽快表白也有點兒太招架不住了。
不管他有沒有女朋友,她都要和他好。她咬著嘴唇,下定了決心。仿佛打開了窗,讓羅密歐沿著藤爬進了她的心房裏。
愛,真會讓一個人不顧一切麽?
馨美心裏甜絲絲的。
腳下的路輕快並不漫長,一會兒他們就到了陳朔的樂隊裏。樂隊是馨美階梯大教室七教旁邊的一個小房子,她無數次看到這個小房子,卻沒有想到這個小房子會有一天和她有關係。
陳朔打開門,把她放在椅子上,農村女孩廖馨美雙眼睜大了,陳朔在她麵前打開了一個新奇的世界,一個農村的女孩子從來沒有見過的全新的世界:這間不大的屋子裏,有各種各樣她叫不上名字的樂器。
她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著,閃著好奇的光芒,她赤著腳,踮起腳尖,貪婪地漫步在這個被樂器包圍的世界裏,這兒摸摸,那兒碰碰,不時又羨慕地回頭看看陳朔。
陳朔看著這個充滿了好奇的姑娘,喇叭裙讓她的身材顯得更為輕盈,水紅色的毛衣映著她發紅的麵頰,她時而象個蝴蝶,展翅飛舞;時而又像一朵花,帶著晨霧的芬芳和朦朧,幽幽綻放。
“馨美。”他叫道。
“嗯?”她回頭一笑,嘴角翹了起來,雙眸間浮起一絲俏皮,像是又充滿了期待,他要跟她說什麽呢?她隻顧了眼前的這一切,都沒有跟他說話。
“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的這些兵器們。”他指著它們一一介紹,這個叫貝斯,那個叫笛子,還有架子鼓,最後他走到一把吉他前,“這是我的吉他,紅棉的。”
她在他的吉他麵前蹲下,用大拇指輕輕撥動它的琴弦,它發出輕輕的吟唱配合她;她抬頭看他,他也正在看她;她立時躲開了他的眼睛。
他們的遇見,無論在舞廳還是在操場,都是在昏黃有些夢囈的燈光下,現在這燈光明亮,在亮處打量著對方,清晰而又如走在時光隧道裏,朦朦朧朧有些不真實。
她又看他,他有些憔悴,下巴黑乎乎的,和他跳舞時光亮的下巴截然不同,哦,他是沒有刮胡子。
他適時捉住了她的目光,他對她的思念,排山倒海地湧了過來,他思念她,忘了做很多事,甚至都忘了刮胡子,多想,一把把她抱在懷裏,聞她芬芳的氣息!
他們對視著,時間穿越千山萬水,為他們凝固。
他的眼神如此深沉,她如同一朵嬌羞的水蓮花。
“來,我給你唱個歌。”他不敢吻她,決定給她唱歌。
他把自己的右手伸出來,平著伸在她的麵前,她的左手稍稍遲疑了一下,便放在他的大手裏。她冰涼的小手被握在他溫暖的大手裏,刹那間她的心便被融化了。
他拉她坐在台階上,伸手拿出吉他,調了一下琴弦,回頭對她說,“給你彈唱個戀曲1990吧,你聽過嗎?”
“聽過,羅大佑的,大街小巷都在放。”她輕輕地望著他說。他彈吉他是什麽樣子?會象他的人一樣迷人嗎?
他聽到她會唱,眼眯眯地笑了起來,“那跟我一起唱。”
“我不太會唱,我五音不全。”她有些靦腆了。
“沒事兒,你跟著我唱。”陳朔篤定地說。
陳朔彈完了過門,朝馨美點了一下頭,示意她可以開始唱了。
烏溜溜的黑眼珠 和你的笑臉
怎麽也難忘記你 容顏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 就這麽溜走
轉頭回去看看時 已匆匆數年
。。。
轟隆隆的雷雨聲 在我的窗前
怎麽也難忘記你 容顏的轉變
孤單單的身影後 寂寥的心情
永遠無怨的 是你的雙眼
他磁性又純淨的聲音在小小的房間裏回蕩盤旋,他彈的吉他嫻熟而動聽,聽得她如癡如醉,不由得跟著他淺吟低唱。她其實還是有些音樂天賦的,雖然這些歌是從大街小巷放的磁帶裏東一句西一句撿來的,但是她也都能唱下來。
陳朔瀟灑地撥了一下琴弦,唱完了。看到馨美用左手拄著下巴,頭在那裏一搖一晃地唱的可愛的樣子,禁不住揉搓了一下她的腦袋。馨美這才夢裏醒來一般,“完了?”
“嗯。”陳朔笑著答。
“那我還能點一首麽?”
“當然。”他有些鬼笑。
她正思謀著他為什麽那樣笑,他突然一低頭,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她頓時雙眼木呆呆地圓睜,她一點兒防備都沒有,她看過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演的《血疑》,看他們接吻,但從來沒想過自己可以這樣被吻。
少女的心,可以有無限想象的空間,但從來不會把自己定位在某一個瞬間;少女的心,是一顆純淨的靈魂。
他但是他的唇很軟,很熱,他呼吸急促。她屏住了呼吸。
她明白他為什麽那麽笑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初吻呀!就這麽被搶去了?她慌慌地,覺得這個步驟太快了,她才剛認識他,她才是個一年級的新生,她什麽都沒有準備好,她也就是稍微勇敢了些,跟著自己的感覺走了幾步,走進了他的樂隊。
愛情是不需要準備的嗎?愛情都是這麽突如其來的嗎?
他偷去了他的初吻,她要不要像電影裏那樣給他一記響亮的耳光?可是,她是喜歡的呀!她怎麽能給他耳光?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隻低下了頭,掩飾內心的一係列活動。
陳朔也被自己這樣去吻一個女孩子的行為震驚了。青春期的男生,對女孩子是有幻想的,但是,幻想的對象從來沒有一個真正的形象,是模糊的。
他吻馨美,是情不自禁。
他看她臉紅的樣子,心中充滿了憐惜,自己畢竟長她幾歲,是不是嚇著她了?是不是自己有些霸道?她會不會給自己耳光?看到她低下了頭,兩個小拳頭緊攥著。他想,她是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壞了,也害羞了。她害羞起來是很美的,不不不,她的一舉一動都是美的。他愛上了她,她的所有的就都是美的。她漂亮溫柔,天真爛漫,可愛純潔,又不失調皮,她具有一個少女所有的他能想象的美好。他是多麽幸運能認識她,能有她坐在身旁,聽他彈唱。
那天晚上,她坐在他身旁,聽他唱了很多的歌,也跟著他唱了很多的歌。
唱完了,心中一陣悵然。因為要分別了。她撫摸著他的吉他,很有些不舍。
“我教你彈吉他。”他說。
“我?不行,我學不會。”
“你能的!我們是正式開班教學生的,比你笨的學生多了去了。”
“哦,那我試試。”她小聲說,沒有底氣。
“你下星期六還去跳舞麽?”他問,平時上課,去醫院,無法脫身去見她。
“去吧。”她答。
“好,我送你回去。”陳朔蹲下身來要背她。
她心理是甜蜜的,但是她又對他們這麽快這樣近的關係感到恐懼,她需要浮出水麵,喘一口氣;她對自己的人生,是要負責任的;她對自己的將來,是有長遠打算的;找男朋友的目的,不是為了在大學時代有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而是為了找一個丈夫。所以,她還是要多觀察他,還是要和他保持一定距離。
“腳不疼了,我自己可以走。”她說著穿上鞋。其實腳怎麽可能不疼呢?大拇指一碰到鞋,疼得她隻想呲牙咧嘴,但是她忍住了。
“真不疼了?”他好像有些不相信。
“不疼了,你看!”她端端正正地走了幾步。
陳朔當然是被馨美的小心理活動蒙在鼓裏的,便說,“行,那我們慢點兒走。”
他們於是慢慢地走著,這次,馨美允許陳朔把她送到自己宿舍樓下。
馨美一進了宿舍樓,就立即脫了鞋,一瘸一拐地往四樓爬。一邊爬樓,她一邊回憶那個初吻,回憶他們一同唱歌的情景,感覺很幸福,就像很小很小的時候吃了在城裏的舅舅給她的第一塊人生中的巧克力那樣甜,不不不,比那個還甜。
陳朔送完馨美,並沒有馬上回宿舍,而是點燃了一支煙,在馨美樓下抽煙,看著她的頭一會兒出現在二樓,朝樓下看看,朝他揮揮手,一會兒消失,一會兒又出現在三樓的玻璃窗口,朝他揮揮手,又不見了。天,他已經又思念她了。
愛情是分分鍾的想念嗎?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知曉,才能懂得。
抽完了一支煙,他沿著操場跑了起來。他太興奮了,心裏的興奮不願意被壓抑,所以要釋放,要奔跑,在奔跑中釋放,在奔跑中向全世界宣告:陳朔戀愛了!陳朔愛上了廖馨美!
哦,這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從今以後要折磨他了,不不不,她現在已經讓他受煎熬了!天哪!這是一種多麽甜蜜又讓人慌亂的折磨!
馨美進宿舍門以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以免讓室友發現蛛絲馬跡。
老大咪咪正在床頭看書,見她進來,聲音模糊地問,“小七,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突然她眼珠一轉,聲音興奮了起來,“咦,舞會早就該結束了,你是不是跟男生約會去了?你看,你臉紅得象柿子!是不是,舞場上遇到心儀的男生了?”咪咪調侃的聲音象用手指捅她的胳肢窩,讓馨美想笑。
突然,床上另外五個腦袋都從被窩裏鑽了出來,“老實交待!”
馨美大笑道,“你們一驚一乍幹嗎?沒有敵情!睡覺!”
“不———相———信!”從老大到老六都齊聲抗議。
這幫家夥,還挺狡猾的。
馨美又不想承認,笑嗬嗬地拉住燈繩,把燈“啪”地一聲熄了,“集體睡覺!”
就著月光,她摸索著上了上鋪自己的床。和衣躺在床上,臉紅得發燙,按咪咪說的,剛才算是和陳朔約會了?天哪!她剛剛和他分別,現在已經想他了,想他的笑,他的歌,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她的樣子,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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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蟬衣草鼓勵!感動,嗯,我們一起加油!
多謝蝦米糊!你這句話很經典,做標題比我的好很多倍!佩服!
多謝田野maomao,青春本美好,隻怕寫不好啊!
多謝jun100! 真給力!
多謝韭菜妹妹!I have tried. 問好,t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