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群在家裏排行老二,他大哥人老實忠厚,責任感強,學習又好,讓父母很省心,父母便以此為榮;老三小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活潑可愛,被父母視為掌上明珠;老四雖然還是男孩子,但是長得尤其可愛,嘴又甜,很會討父母歡心。不知不覺中,仲群就成了沒人疼,可有可無,他覺得可以被忽略的孩子,所以他性格比較孤僻,而且凡是到手的機會都抓得很緊,總是急於向父母,向這個社會證明著他自己的存在。
在大學裏,他在排球籃球運動方麵分外出色,但是他很不合群,不喜歡和人多說話,給人的印象有些高冷酷,柳慧就在這個時候進入了他的視線。
她是他們宿舍老五的老鄉,老鄉見老鄉的時候柳慧來他們宿舍串門,於是仲群結識了柳慧。柳慧青春靚麗,很愛笑,跟仲群完全兩樣,一出現就讓他眼前一亮;柳慧一臉寬容,就像聖母瑪利亞一樣,裹著一層母性的光輝。
仲群發覺自己在柳慧麵前可以很放鬆,不像在家裏老是怕挨罵,在學校裏老是怕做錯事。
這麽說吧,柳慧的出現,彌補了他小時在家裏失去和一直在苦苦尋求的珍貴的東西----愛,關心和在乎。柳慧對他的好,是任何人都不曾給予的;高高大大的他,在柳慧麵前,像一個索要愛的沒長大的孩子。
其實每個人心裏都住著兩個人,一個是大人,不得已察言觀色,履行社會職責;另一個是小孩子,呼喚著自己的自由。鄭仲群就在柳慧那裏找到了身心的自由。直到現在,他也不否認,是柳慧在他成長的路上推了他一把,讓他做人做事放開了些。
“哪天我給你做餃子!你還是喜歡吃茴香餡兒的?”柳慧沒等仲群回答,就急急地說,“哦,對了,你還是喜歡吃麻辣燙,對不對?”
“是啊,想起來都流口水!”仲群咽了口唾沫,笑道。
“上海賣麻辣燙的地方不多,你這麽多年不在,估計出去就找不到東西南北了!”
“是啊!”仲群感歎道,“高樓大廈疊起,一派現代氣息,哪裏認得出來?”
“算了,幹脆把這些菜打包了,咱們不在這兒吃了,我帶你去吃麻辣燙!這兒小碟小碗的,拘束死幾個人了!”
仲群突然覺得回到了童年,而柳慧就像他心裏的母親,總是由著他;但是仲群在猶豫著,不知道這樣做合不合適。
柳慧見他不動,便說,“你看,不就是吃個麻辣燙,值得猶猶豫豫的?在哪兒吃不是吃?”她邊說邊站了起來,不由分說拉起仲群的手,“走吧,保準你吃出原來的味道。”
柳慧說這話的時候兩眼閃爍著青春的光輝,雖然和她發胖的身材已不相稱,但是仲群還是有些感動,和柳慧的往事一下湧入心頭。這麽些年,他沒有忘記過柳慧對他的好;這麽些年,有時他會隱隱地覺得對不起柳慧,所以馨美和陳朔老覺得他好像有什麽心事一樣。
其實柳慧知道,不管仲群娶了自己,還是娶了市長的女兒,還是張三李四,估計他最愛的是自己和自己的需要,但是她還是愛他,愛他孤傲的性格和體育方麵的天賦,還是想嗬護他,盡管她身上會舊疤添新痕。
飛蛾既要撲火,就是做好了撲火的準備。
而且,人總是能在需要和被需要之間找到平衡,證明自己還活生生地存在著著吧。柳慧覺得仲群需要她。
柳慧帶著仲群七拐八拐,到了一處地方,這一帶沒有高樓大廈,原來破舊的小房子凸顯出八十年代他們生存過的痕跡,讓人有一種濃濃的懷舊感。
舊事舊物,或貧瘠,或落魄,都是心裏的寶,別人挖不走的。
果然有一處張記麻辣燙,剛看見招牌,還沒進門,麻辣味就撲鼻而來。
仲群在門口站了片刻,柳慧說,“趕緊地,餓死了!”
於是仲群跟在柳慧後麵大踏步走了進去。
柳慧給仲群要了一大碗,給自己要了一小碗麻辣燙。
柳慧說了句開吃,兩人便會心地拿起筷子,呼嚕嚕地吃;因為麻辣燙吃的是燙呼呼吸溜溜的氣氛。一說話,麻辣燙涼了,不冷不熱的,就算白吃了。
仲群回國後參加過幾次同學的聚會。到了這樣的年紀的同學們,都已經是頭頭腦腦的,有了些社會地位了,所以都選高檔餐館來宴請仲群。桌上飯菜五顏六色,個個精心粉飾雕琢過,可是白蘿卜雖雕成精美的仙鶴,吃起來也不過就是白蘿卜。他們也點過川粉,大家每人一筷子,吃了半天,肚子裏雜七雜八地混了一堆。每個菜都吃了,每個菜的味道好像都沒有具體嚐出來。吃起來還真沒有吃麻辣燙爽。
最懂他的,就是柳慧了。
婉怡是上海人,吃的略偏甜,淡;仲群是湖南來的,喜吃辣。但是因為他照顧婉怡的口味,做飯極少做辣;即使做一次,辣椒也不敢放多,不過是蜻蜓點水,吃起來索然無味,不倫不類。也隻有柳慧能帶他來這種地方,婉怡肯定會嫌棄這家小鋪髒。
兩人吃得嘴唇舌頭全都麻了,辣了,各出了一頭汗,好像汗裏也帶了麻辣味。
兩人吃完,抬頭,相視一笑,原來的拘束沒有了,開始有說有笑。
出張記麻辣燙時柳慧還拉了仲群的手,一走三晃,猶如少年青澀時。
仲群想把手抽回來,看見柳慧象孩子一樣天真喜悅的臉,於心不忍。
“郭傑學習好嗎?”仲群問道。
“好著呢!他想報北大清華呢!這孩子,從小就獨立,不用我操心!”柳慧頗為自豪。
“太辛苦你了!”仲群真心感謝。
柳慧說,“自己的兒子,辛苦也心甘情願。”
“郭傑將來想考什麽專業?”
“哦,他喜歡鼓搗計算機。”
仲群點點頭,柳慧再次囑咐,“郭傑身份的事,你千萬不要露出馬腳,現在是他向大學衝刺的關鍵時刻。”
“你跟他講,不要讓他打工了,肯定會分心,到時考不上大學,麻煩就大了。”
“行,回頭我哄哄他。”
“最好的理由就是你理發店生意比以往賺錢,不用他打工了。”
“嗯。”柳慧答。
分別時,仲群給柳慧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麵上有些凝重,“別忘了給我更新郭傑的近況。”
第二天回到公司,到了郭傑來打掃衛生的時候,鄭仲群就在樓道裏頻繁出現,為的是找機會多瞄兒子幾眼,越看越打心眼裏喜歡。
郭傑被蒙在鼓裏,不過是禮貌地跟公司老總打招呼,回頭又專心致誌地做著本職工作。
仲群和婉怡通電話的時候,幾次欲告訴婉怡郭傑突然出現的事,又不知怎麽開口講起,難道會說他有個私生子在中國嗎?他連自己以前戀愛過都沒有告訴婉怡。
也許,等他哪天回美國,再當麵跟婉怡好好攤牌?
柳慧勸了好幾次郭傑,讓他不要打工,郭傑不同意,柳慧便衝他發脾氣,郭傑不明白母親為什麽對他這麽凶。以前的母親從來不發脾氣。
柳慧勸不住,便長籲短歎。
過了幾天,柳慧說自己做了茴香餃子,叫仲群來家吃,仲群有些支支吾吾,柳慧說,“餃子都做好了,給你一人做的,你不吃,我哪裏吃的完?”
“那誰…不在?”畢竟是去柳慧家,還是有些顧忌。
“哦,長山呀,他不在,跑運輸去了,郭傑中午在學校吃飯,不回來。”
仲群說,“那行,我正好要去你們住的地方看一看,把地址給我。”
仲群進入柳慧住的樓裏,樓道裏的白牆上,已經發烏,白天也是黑洞洞的。
柳慧笑盈盈地開了門,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水褲,上身穿著暗綠色的真絲無袖薄衫,露出渾圓的膀子,很是富態,一見麵就問道,“好看嗎?用你給我的錢買的。”
奇怪,今天精神煥發的柳慧同那天在公司看到的蔫巴巴毫無光澤的柳慧判若兩人。
“好看!很適合你的氣質!”仲群由衷誇獎,“這一身,比你那天穿的好看多了!”
“就是怪怪的,感覺象被你包養一樣。”柳慧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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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來訪,柳慧是大學生,忘了專門交代一下了,我加上。多謝細心閱讀!
柳慧上沒有上過大學?
多謝曉青!我加把勁兒!
問好菲兒,too! 多謝!節日一定玩得高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