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山就在那裏 － 最狂野的夢想 (The Wildest Dream)

你為什麽選擇攀登珠穆朗瑪峰？
因為山就在那裏。

這似乎是最自然的事。因為山就在那裏，所以我要去攀上它的山脊，把它踩在腳下。即使它是地球上最高的頂點，即使那裏隻有皚皚白雪獵獵西風，即使那裏空氣稀薄到讓人無法呼吸，即使從來沒有任何人到達過它的山巔。那又怎麽樣呢？那座山就在那裏，終年巍峨，始終緘默，但是我聽到了你的呼喊，就像我的心跳一樣，來吧，年輕人，站到我的肩膀上來吧，難道你不想知道站在世界之巔的美妙滋味嗎？征服我就是征服全世界！

我知道總有一天我要站在那高聳入雲的頂點，“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並在那裏留下我深愛的妻子的玉照，就當是她陪我一起站上了世界之巔。我無數次幻想過那種滋味。我隻能在那裏短短停留，享受那最高處的寒冷和寂寥。我不會嚎叫歡欣，也不會淒然淚下，我隻會靜靜地站在那裏，聽那風吹過，就像是我在對那座山說，你就在這裏，但我生來就是為了征服你。

愛人對我說，回來吧，回到你的愛人和你的孩子的懷抱中來吧！ 親人對我說，回來吧，回到溫暖明媚的家鄉來吧！ 朋友對我說，回來吧，回到歡愉美好的現實中來吧！你也用那數九寒風和無處下腳的千裏冰封對我說， 陌生人，你走吧，從來就沒有人可以做到！不！絕不！即使你以最殘忍的代價拒絕過無數試圖征服你的人，你也無法將我嚇倒。如果我要倒下，我也會倒在去征服你的路上，那將是我最詩意的棲居。

在這一無所有的冰雪世界，我和我的同伴的生命就用一根繩索緊緊地係在一起。在這冰原，隻有無邊無際的靜寂。我們彼此沒有說話，隻是低著頭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我知道，在那山之巔，既沒有彩虹之下的金銀滿缽，也沒有蓬萊仙景，那裏什麽都沒有。隻是站在那裏我會知道，世界上最艱險最惡劣的山峰也阻止不了我前進的步伐，更阻止不了我一往無前的決心，勇氣和毅力。在你麵前，我像螻蟻一樣渺小，但我的精神力量比你冰冷的岩石更堅硬。 我會一步一個腳印地實現自己從看見你的那一刻起的夢想。

是的，近了，很近了！ 我已經如此靠近你，從沒有人能夠如此靠近你欣賞你的雄姿。你的山巔，曾經在高高的雲層之間，目力不達，如今似乎觸手可及。我是如此地迫不及待，也許就在今天。我已經輕裝前行，隻為早一刻站在你高高的頭頂。風更猛了，像刀子一樣割著。擋在我麵前的是你的最後一道關卡，最後一次試探，盡管它叫做第二台階。它像一堵牆壁一樣直直地立在那裏，隻有被風打磨得沒有棱角的岩壁，沒有任何支撐點，似乎連飛鳥也難以逾越。我看了一眼我的同伴，再看了一眼你的山巔，我已經衝過了重重難關，我一定可以征服你！

我們開始像你進發。石壁滑不溜手，一次又一次我們敗下陣來。我不會屈服！這次一定可以。我看到我的同伴在風裏的身影晃動了一下，就不受控製地像下倒去。我還沒有來得及做任何事，拴在繩子的另一頭的我已經被巨大的衝擊力拽著我向坡下衝去。冰冷的冰麵磨在我的臉上，我僵冷的身體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一刻，我無比清醒，我知道，我的征途就要停止在這裏了。我最後看了一眼你的頂點，我們如此之近，又如此之遠。你從來不曾放棄你的拒絕，就像我不曾放棄我的追求。讓我留在這世界之巔，這也許是我最好的結局。你是我的墳墓，而我是你的墓誌銘。 從此，我的名字，我的身體，我的一切都永遠和你在一起。

這裏是海拔8603， 離珠峰的最頂點還有245米。此時是1924年6月8日。我的名字是喬治·馬洛裏(George Mall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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