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文研】秋意濃

東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

 

北京的秋，以金風送爽開始。長久以來我一直不明白這個金風的金何來。後來才知道金風就是西風，因為西方屬金。西風是來自西北的冷氣團，驅走京城的暑熱，帶來清爽。所以叫金風送爽。之前的很多年我都以為是這陣涼快的風吹過，樹葉就要金黃，所以叫作金風。

 

前天灣區也掃過一陣涼爽的風，早上院子的草地上結滿了露水。我知道這也是金風，夏將暫別。灣區和北京的夏區別很大。其一是整個夏天不下雨。這個也是俺娘來後最不習慣的一點。看著遠近山包上盡是枯黃的草杆，總讓她老人家懷念北京那個研究所大院裏蔥鬱的楊樹。那些樹是當年她來到北京的時候和同事們一起栽種的，所以對那些樹特別有感情。在她和俺爹工作了一輩子的那個研究所，他們是建所的最早一批職工。栽樹，修路，蓋澡堂。。。之後也和這些楊樹一樣生發，枝繁葉茂。

 

在他們栽種的這些楊柳鬆柏的樹蔭裏，蟬悄悄的搬進來。每到夏天就開始唧寮唧寮的鳴唱。那是我兒時最為醉心的歌聲。到了夏日傍晚，太陽已經落山而餘暉尚光亮，我就忍著蚊子叮咬鑽進小樹林裏去尋找知了猴。逮到那些性急早早的鑽出洞穴的知了猴以後就興奮的如獲至寶，把它們帶回家安放在紗窗上，等著看蟬蛻。9點多天全黑以後，溫度和空氣濕度都適宜了，蟬開始脫殼。一個嬌嫩的，粉質的，又五彩繽紛的新蟬從蟬殼背後的縫隙裏努力的擠出來，然後它的翅翼開始彭發，舒展。最後終於成為一隻漂亮的完美的蟬。這個過程我百看不厭。隻是過程曇花一現，非常短暫。而後美麗的蟬仙子開始顏色變深發黑。那個令人驚豔的仙子蛻變成一個黑色的歌手。

 

灣區的夏天沒有蟬的鳴唱。似乎缺了點什麽。姐姐九月份即將退休，媽媽總是念叨這個。因為姐姐退休後第一件事就是要出國去看望我那個已經移民的外甥。爸爸媽媽將要人生中第一次空巢。當年我大學畢業的時候媽媽為我安排好了回到研究所裏上班，成為一個所二代。如果不是那個年代忽然很多外企入駐北京，中關村一片紅火。如果不是外麵的花花世界誘惑太多，我會接受這份工作，久而久之長成這個研究所的一部分。而今做了一輩子當年被稱作窮教師的姐姐姐夫，退休都拿著過萬的退休金，開始愉快的享受這個世界。經過了四十年，姐姐現在終於活成了我向往的樣子。人生有點兒像蟬，在黑暗的泥土中艱難的堅守，而後有了美麗的蛻變。世界，光明，新鮮的樹汁，美妙的日子。

 

我曾經心高氣傲，滿以為自己的一生不用過父母那樣平庸的生活。結果過來過去才發現自己的能力有限，當初遠遠的高估了自己。相比起父母的一生，我其實沒達到他們那樣的生活成就。人在少年的時候總是有這樣的膨脹心態，不能正確的認識自己。其實父母經過大半輩子的摔打才得到的經驗，遠比自己那點不成熟的觀念有價值。隻是明白這些卻需要30年。現在的幾個所二代同學，不但分房，高職，未來無憂，還能陪伴父母。看著他們我就總是感到自己的愚蠢。爹媽總是鼓勵我，說我在外麵闖蕩，勇氣可嘉而且生活搞得也不錯。姐姐也安慰我，說我住的那叫別墅屋，在北京可住不上。唉，。。。，那是東倒西歪的別墅吧，大風一吹柵欄就倒一大片。

 

灣區的夏天沒有蚊子。因為不下雨，出離雨季後地表就逐漸的幹涸。那些滋養蚊子的小水窪水溝都幹了，沒有蚊子的孳生地。而我最近卻常常懷念兒時的北京的夏。在炎熱的夏夜，隔著紗帳，蚊子在嗡嗡的振翅。它們在抱怨我離開紗帳太遠，嚐不到我的鮮肉。這些貪婪的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