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了呂尚，我打開了一扇了解商帝國的窗。比如這個國家血腥而畸高的人祭需求，遠遠超乎我的想象。舉個簡單的例子，就連呂尚家這個小破的四合院，在正房的四根角柱下麵就奠基著四個孩童人牲。起屋建房宰牲，就如同栽樹，一定要選童牲。以預示房屋建起將來如樹長大，樹大根深，房屋會根基穩固。如此一說，這浩大的殷都，放眼望去鱗次櫛比的屋簷下不知道埋著多少的童鬼。再加上各種名目繁多的家祭，神祭，年祭……地表上一座殷都豐盛浩大，地表下一座地府鬼丁興旺。
在這裏，但凡稍微大一點的事情，有些財力的家庭都要宰殺牲祭來祈福或者請鬼神保佑。如果一家人一年下來連個把人牲都拿不出來祭祖，祖先一定會惱怒，非但不會保佑家人，不降災禍就已經是萬幸了。而三牲五禮僅僅是窮人的最低標準。要是帝王貴胄之家，排場更不能小。百姓們看著貴人們一宰就是幾十上百人，隻有感歎人家才有祖先和鬼神的強力嗬護，怪不得恒常的顯貴富有。
“就如你們這等的宰牲，我在外邊就算再怎麽抓也供不上”，酒至微醺我對老尚說到。
“你這樣的方伯那朝裏何止百千，光靠你一個，笑話”，老尚舉起爵和我示意，兩人又各自泯了一口酒。
“尚兄，說句老實話，我是真不愛去幹抓人那個差事。損陰喪德。我們姬姓也是羌人，說遠些都是同族……隻恨那商人靠著兵戈箭簇鋒利總能打贏，逼得我們不得不服從。”
“昌伯，你此話差矣。就算是商軍和你對掉兵器，一樣能打你落花流水。”
“呷，你這是太長商人誌氣！我的族人可也都是熊羆之士！”
“昌伯恕我冒犯，你長於西土這事本來不知。商人打仗必勝首先靠得是學，兵器鋒利倒在其次。不曾聽過“商有其學，天下無敵”？帝湯的時候，商人哪有現在鋒利的銅戈。隻有夏人才會煉銅。商人靠著大學，拿骨器還是打敗了桀，滅掉了夏。”
呂尚之言，猶如暗夜裏一道光芒耀目的閃電！我似乎在黑暗的摸索中看到了火光。
“尚兄，給我講講這個“商有其學”是怎麽回事！”
“學可算商的立國之本。商人凡年滿一天幹就可進學。在學裏教授識字，戈舞，弓箭，隊列，和野戰。在學滿五年可以隨軍出征。這叫裏學。一般家有男孩的都去進學。將來出征可以獲俘，榮耀祖先。裏學裏績優者，更可以進大學，和貴胄子弟一起學車馬，韜略，占卜，祭祀，禮樂。大學出來可直接為百夫長。所以不是我替商人吹噓。真打起仗來，你的那些勇士不過是烏合之眾。商軍列好隊，一個衝鋒你們就散了。我當年也隨軍出征過不少反叛的方伯，就是這樣。”
“那麽說你曾進過大學？做過百夫長？”
“是。當年也是百夫長，現在不是了。商軍不要鬢有二髦者。”
我自從學習了籌算占卜，一直在堅持把所卜之事的結果都記錄在卦相下邊。我相信鬼神和上天會在其中給我訊息。而我所要做的，就是通過對同卦象所對應的事件及結果不斷總結。這樣我就逐漸的能了解天命，和鬼神溝通，預知將來。有些卦象總是變化無常，似乎我並未掌握其中易的玄機。要麽就是這些卦象的玄機就是難以預料。但是有些卦象似乎我已經得到了穩定的結果。隻要這個卦象一出，所預請的某類事則必然可成。比如，歸妹。
在我心裏有某個想法之後，我就一直在搖這卦。終於在三個月之後我搖出了一卦歸妹。震上兌下，與隨卦正好相反。
看到這卦我非常高興，趕緊置辦了酒禮前去呂尚家中。果不其然，呂尚很痛快的答應了我的請求，同意把長女嫁與我的長子伯邑。此後這個在陶盆裏洗骨棒子的女孩子有了個新的稱謂，叫作邑薑。
初九，歸妹以娣，彼能履，征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