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文研所】戲說馮夢龍筆下與現實中的兩樣玉堂春（中）

八卦了很多老馮，還沒進入正題哈。其實老馮基本上算是個好人。在他那個年代，去青樓狎妓其實是文化人有身份品味的象征。那年代一群文化人，一起聚會，大家要說起春香樓某個紅倌人有諸般好處您插不上嘴，那多跌份啊。不再繼續揭老馮的瘡疤了，力爭維護一位德藝雙馨的老文學家的形象吧。其實我們有些對前人的誤解是基於我們現代的文明道德觀念的。而老馮敢於把某些觀念堂而皇之的輸入到《三言》中並且《三言》流傳廣泛成為經典，其實是後世三百多年裏他的這套道德觀是合時宜的。隻是到了現代，我們翻回去再看，覺得裏麵糟粕不少。

之所以提到道德觀念的問題，是馬上就要涉及到題眼玉堂春了。《玉堂春落難逢夫》的男女主角分別是王三倌王景隆，和花名玉堂春的蘇三。王景隆和蘇三相遇那年，他是被黜貶禮部尚書王瓊家的三公子。家中老漢兒雖然丟官，可是家資巨萬，不但南京老家廣置田宅，光是在京城就還有三萬兩白銀的高利貸沒收回來。由於家中三子，老大在南京為官，老二即將參加南京鄉試，就留下三倌景隆在北京收賬。而蘇三則是京城煙花界的大咖頭牌，老鴇子一秤金手裏的王牌，春院胡同的名花。這很顯然了，王公子血氣方剛，怒馬銀槍，兜裏有的是錢，血液裏充滿了荷爾蒙。所以他自然要約最紅的倌人，掐最美的花。

在這個開場裏，老馮為了最後的收場，就開始為玉堂春洗白。而這一洗白過程則相當的可笑，貫穿了整個故事。可謂是為支女立牌坊。這就涉及到了前麵提到的道德觀念問題。在馮版《玉堂春》裏，蘇三是個清倌人，意思也就是從來賣藝不賣身，是出汙泥而不染的白蓮花。而事實上作為一個從未接客的清倌人，沒有客戶口碑，又怎麽能紅的起來？但是老馮為了玉堂春最後能和王景隆結合，為了他倆的相愛和結合能符合自己這樣的士人的道德觀念，必須讓她的初次以及全部就是奉獻給三倌的。

緊接著，那便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了。玉堂春之所以能脂粉圈揚名，必定是色藝雙絕的。而王三倌年少無知，又毫無性經驗，所以玉堂春調教起他來可謂是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但是，勾欄院是銷金窟啊，一般人都是對相好的小姐姐采取分時占有的辦法，隔三岔五的花錢來消費，大家分時共享，這樣經濟上還受得了。王三倌可能是荷爾蒙太強了，或者是被蘇三忽悠暈了，作為一隻菜鳥居然采取了實時占有的方式，包身。說到這裏其實已經很明戲了吧？蘇三和一秤金是老板和雇員的關係（其實她是奴，賣身給一秤金從事性工作）。所以蘇三把錢洗出來是有提成分紅的。多年的耳濡目染以及實際經驗告訴蘇三，男人靠得住，豬都能上樹。做她這行的，能相信的就是錢。蘇三要是真的愛惜三倌，另眼相看，就該告訴他不要這麽亂花錢。哪怕拍出一筆錢為自己贖身也好啊，落個長廂廝守，天長地久。但是事實是三倌隻是被當作一名普通的，年少無知的恩客對待，等到三萬兩白銀清洗幹淨了就被掃地出門。有這種鐵一樣的事實擺在那裏，老馮無論如何努力地也是洗不幹淨的。

在老馮的筆下，蘇三不但冰清玉潔，從未破身侍奉過男人，而且對三倌有情有義。在三倌被趕走後，還周濟三倌，給他湊盤費南歸。這個，俺就不知道該說老馮啥好了。其實也是混了一輩子青樓的人了，還是純潔的像一個少年，無比的相信愛情，真的是讓人羨慕。作為勾欄院這類場所，錢來的又快又不正道，其實和賭坊千門很多處事方法是相通的。其中一條就是不要把人趕盡逼絕。王三倌雖然年幼，其父又是丟官的前員，但是久混京城的一秤金要是不懂這些，那她就根本沒法在春院胡同立足。這樣的孩子，你給他逼跳河上吊了，他爹怎麽也有一些社會關係弄你。一道狀紙投進去，一秤金弄不好一輩子全白混，下半生還得在大牢裏養老。所以這時候，一秤金唱完了白臉，蘇三還得唱回紅臉，假以情意，施與恩惠，讓王三倌別鑽牛角尖，回南京吧，美好人生還在等待著你。姐姐也等你回來呦～～～。不過可能蘇三當時也沒有想到，正是這樣一個職業方麵的規範化操作，竟然在幾年以後救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