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音量設最低 在“英雄航天員大隊”的旗幟上
作者:李建軍 2003年11月7日,在人民大會堂,軍委主席江澤民授予航天員大隊“英雄航天員大隊”稱號;授予楊利偉“航天英雄”稱號。這實在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時刻。所有的中國人都為我們能自力更生地把載人飛船送上太空而歡欣鼓舞,為有楊利偉這樣優秀航天員驕傲。大家眼含著熱淚歡呼,雀躍。我更是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淚水奪框而出,竟然失聲。 望著那麵鮮紅的旗幟,浮想聯翩。 往事回到眼前。 那是在35年前的艱苦的歲月裏,在人的意誌能凝聚成鋼鐵的年代裏,我和我的戰友們為了中國的載人航天事業,背負著民族的重托,踏上了無人知曉的鑄造航天員的行程。35年過去了,當年的青發少年已經兩鬢斑白。看今朝,中國的載人航天終於取得了偉大的成功。我們為它做出過貢獻。打開塵封的日記,喚醒淹沒的記憶。再看那麵鮮紅的旗幟上,有我們的血汗,有我們的風采。
成立鍛煉排 我國載人航天事業起始於1968年。在那一年春節剛過,來自天津滑翔學校和張家口地區的58位新戰士走進了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的大門。(軍事醫學科學院三所---航空醫學研究所)他們中年齡最小的隻有16歲,最大也不過23歲。這些新戰士不清楚自己今後的要做什麽。滑翔學校來的似乎僅僅知道是要幹特征兵 。因為滑翔學校的學生是預備當飛行員的,入選滑翔學校,,已經通過了空勤人員體檢,以及政審 。 比一般戰士有優越感,誰不暢想飛上藍天?到這裏來幹什麽工作呢?還真沒有人說的清楚! 錢學森教授代表國防科委,宣布成立航天醫學工程研究所。這會兒,我們才有所領悟,將要為中國的載人航天事業奮鬥了。 命令一下,全所頓時忙碌起來。似大戰將來臨。部隊對58名新來的戰士重新做了體檢。除常規體檢之外,又增加了超重耐力,低壓缺氧耐力,等等莫名奇妙的體檢。這次體檢之後,從中挑選了27人,組建了一個排,取名為“鍛煉排”。每一成員都是“鍛煉員”。鍛煉排就是今天的航天員大隊鍛煉中隊的前身。
鍛煉排有三個建製
一班和二班合影
一斑: 何瑞琴 , 薑寶銀 ,呂光照,田會來,孫振清,高紹文,孫立昌, 穀印春,李樹森, 二班: 範繼營,焦蜀晉,林福,華廣春,李子貴,王貫祥,楊愛民,張樹根, 三班: 溫東貴,王秋生,段秉章,李建軍,王福忠,李金鳳,郭宏光,王印浦
三班合影
鍛煉排的任務 就是為了挑選航天員 在當時的曆史條件下,國家進行載人航天工作是極其困難的。美蘇都對我們進行封鎖,科技工作者沒有任何可借鑒的資料。一切都是從頭開始。 在載人航天工程中,人是核心的。 人最大能耐受多少個G的重力加速度?在無保護措施情況下,人能耐受多少高空低氣壓?在60 C度的溫度下能耐受多久?在 – 40 C度的低溫條件下,能堅持多久?CO2濃度在多大時人會昏迷?等等。這就是我們麵臨的問題。能回答這些問題,就解決了航天過程中的生命保障。飛船環境就是人造地球環境,除沒有重力外,船艙內的壓力﹑溫度﹑濕度﹑和地表一樣。掌握了人體極限耐受數據,就給了飛船設計的依據。人體極限耐受指標是當務之急的問題。當時是1968年底到1969年初。 工作開始之前,領導們都來做動員,再難也要打好這第一仗,為今後工作打下堅實基礎。具體任務下達後,思想問題來了。開始是默不做聲,接著就是發牢騷。 “什麽鍛煉員?這不是拿活人做實驗嗎 ” “我們都成了白老鼠了 ” “我們是學飛行的,不是來做實驗的 ”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麵對如此艱巨的任務,大家確實有畏懼情緒,怕落下殘疾,不能飛上藍天了。當時的航醫所所長何權軒﹑副所長陳信﹑政委王旭東來到鍛煉排,做細致的思想工作。 首長們語重心長地講起了革命戰爭年代犧牲的戰友,講董存瑞,劉胡蘭;講個人與大局的關係;革命的需要就是我們個人的理想等等。會開了差不多一下午。會後,以班為單位討論,學習毛選。要求人人談自己的活思想,談應做的貢獻,討論學習進行了兩天。討論得差不多了,請戰書、決心書,一夜之間全貼了出來。 紛紛表示:“為了祖國的航天事業,活著幹、死了算”, “為祖國的航天事業貢獻青春” , “甘當革命的實驗品”, “為了祖國的航天事業我願用身體鋪起通往太空的大道”! 豪言壯語,氣衝霄漢。若誰還有畏懼情緒,就被當作怕死鬼,被大家瞧不起。 有了決心還不夠,還必須具備良好的身體素質。除早操外,正課時間增加了體育鍛煉。長跑,單雙杠,仰臥起坐。長跑3km ,5km,以及一些球類運動。 那時鍛煉員的月津貼是6元錢。夥食費0.475元/天。這是60年代我軍戰士灶的標準。吃什麽呢?中午有饅頭,米飯。早晚是粗糧。菜是清水煮白菜或清水煮蘿卜,好歹裏還放了點鹽。這樣的夥食對大運動量的鍛煉員來說是吃不消的,鍛煉員不敢提意見, 主持實驗的科研人員看鍛煉員個個都麵黃肌瘦的,耐受力根本不行,難以擔當重任,向上級反映了這個問題。所領導很重視,最後決定:鍛煉員的夥食標準提高到每人1元 / 天 。 這1元錢的夥食標準是當時空軍地勤灶的標準。決定震動很大,在天天讀和晚匯報的班務會上,反反複複的講了很長時間。“夥食費的增加是黨和國家對我們的關心,我們要拿出實際行動來報答黨” 。
挑戰人的生理耐受極限 離心加速度的耐受極限 先說離心加度的最大耐受實驗。這是真刀真槍的真幹啊! 真正上戰場之前,人人都寫了決心書:“堅決完成黨交給的光榮任務, 就是死了也要拿下最高耐受極限”。 宣誓說,“不當怕死鬼,把生命交給黨,由黨來安排”。毛主席語錄就是我們工作的座右銘:“要奮鬥就會有犧牲,死人的事是經常發生的,隻要是為人民的利益而死,就是死得其所。”鍛煉員們人人爭先恐後,要求當第一個向極限衝刺的被試者。 首先做的是縱向的極限耐受,也就是坐姿。相當於飛行員坐在飛機座艙裏。這姿勢做到五個G的時候,眼睛產生了黑視。(所謂黑視,就是因腦部暫時缺血而造成的瞬間失明。那是應為上半身的血液被甩到了下半身,大腦缺血所致。)為了能克服這個現象,在做縱向加速度的時候,用力繃緊雙腿的肌肉。迫使血液向上流。但是,最多隻能堅持到5.6個G。縱向加速度對人的損傷是很大的。為了能把耐受力提高到更大。使用了抗荷服,(也叫抗G服)。抗荷服能在小腹和下肢加壓,迫使血液向上流。穿上這種抗G 服的確耐受力提高了不少,能達到9個G。在往上提高G值穿抗荷服也不行了。縱向加速度,在穿抗荷服的情況下,最高可以耐受9個G。這是個極限耐受數據。 在一次試驗抗荷服的實驗中。抗荷服耐不住壓力,突然破裂,楊愛民在突如其來的情況下,承受了9個G的縱向加速度。緊急停車之後,醫護人員把他從離心機的轎廂裏抬出來,一天的功夫,話都不說一句,跟傻了一樣。緩過勁後,問他怎麽回事? 他的回答讓我們不寒而栗: “ 當時隻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現在感到很疲勞,想睡覺 ”。 這是為空軍做的實驗,是為我國高速殲擊機飛行員作防護而設計的。獲得的實驗數據列入我國的軍標。為我國的載人航天提供了科學的依據。 縱向加速度試驗做完之後,接著是橫向高G值的耐受實驗,也就是臥姿。縱向加速度實驗給我們的感覺是:這活不是好玩的。稍有閃失小命就玩完。怕歸怕,畏懼情緒也可能有。工作還必須做。 實驗開始了。李樹森第一個上。離心機馬達轟鳴,轎箱飛速的旋轉起來。大家的心隨著馬達的鳴叫揪的緊緊的。6個g,8個g 。加速度在不斷的升高,大家的心也越揪越緊。若再提高就到了我們誰也沒有體驗過的新領域,就危險了。 10個g !終於提上去了! 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如果不出意外就表明我們又攻克了一個難關。 突然一聲由高到低的鳴叫,把大家嚇出了一身冷汗。離心機緊急刹車, 出事故啦?大家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離心機方向。不一會兒,李樹森被醫生徐誌明、楊光華扶著慢慢地回到休息室。似乎不象出了大事, 我們誰也沒吭聲。隻是走向前去把他扶到椅子上坐好。李樹森說:“喘不過氣,呼吸困難,胸部就象塌下去一樣,前心貼到後心。臉部的肌肉直往下墜,胳膊動也動不了。脖子底下覺得憋得慌。無法呼吸”。 大家心裏明白,遇到問題啦。 從醫學上來講,人與人之間存在著個體差異,一個人不行並不等於人人都不行。需要從許多的個例中,總結統計出規律性的東西。 李樹森之後怎麽樣呢? 下一個人也是同樣的結果。連續做了五個,全部失敗。 主持實驗的劉光遠教授﹑張瑞均教授等來到了鍛煉員的宿舍。共同探討遇到的問題:是鍛煉員思想上有顧慮,精神上先敗下陣來呢?還是在過程中確實不行呢?經過反複研討實驗過程,取得了一致的意見:不是鍛煉員不敢衝擊更高G值,而是真的呼吸困難。針對這樣的問題,在鍛煉排展開了:怎樣克服呼吸困難的民主大討論。人人獻計獻策,發揚軍事民主。經過幾天的學習,討論。最後想出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就是變被動呼吸為主動呼吸。對常人看來是個可笑的問題,呼吸還有什麽主動被動?當 10倍於體重的壓力壓到身上時,可以想到,出氣容易吸氣難。為了能掌握主動呼吸的技巧,大家攪盡腦汁想辦法,在胸部壓上暖氣片練,怕重量不夠再往上坐兩個人。最後取得了一致的方法。講的形象些,就是躺在離心機的椅子裏,呈半卷縮狀全身肌肉繃緊,吸入半口氣,用剩餘的半口氣做急促呼吸。這個方法很奏效,在以後的試驗中,充分體現了這種方法的可行性。並且在第一次的航天員選拔中,由張樹根﹑焦蜀晉做教員,教授給第一次參加選拔的飛行員。指導他們怎樣耐受離心機的高極值。在那次選拔中,有一個飛行員,在離心機加速度耐力檢查時,由於耐受不住強大的壓力,致使肺泡撕裂。咳血了。為此,空軍部隊給他記了一次二等功。而鍛煉排的鍛煉員在這種情況下,隻是休息幾天,根本談不上記功。 新一輪攻堅開始了。我們背誦了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被試者鎮定自若地走向離心機的轎箱,從容地坐進了轎箱裏類似於躺椅的椅子 。 隨著馬達的轟鳴,不斷傳來機務人員與指揮員的對話聲:6個G穩定,繼續! 8個G穩定,繼續 !10個G穩定。空氣就象凝固了一樣。全體參試人員的神經緊張得都能要繃斷了。 主持實驗的劉教授鎮定自若地對著麥克風呼喚著被試的名字:“小薑(薑寶銀,山東人),能堅持,就發信號 ”。 被試者不能說話,隻能用按鈕回答。能堅持綠燈亮,不行紅燈亮。通過監視屏, 看到他的麵部已經扭曲了,整個頭部看起來就象一個帶皮的骷髏。兩眼鼓突。臉部的軟組織全部的被壓到了兩腮。顯然,他正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控製室的上麵亮起了綠燈。緊張的氣氛似乎緩和了許多。“ 繼續 ” ! 劉教授發出命令。 11個G穩定。 參試人員心都快跳出胸腔啦。記心電的,記血壓的,數心率的。一切都在緊張有序地忙碌著。繼續!離心機的嘯叫聲更加刺耳,這聲音讓人聽了無不毛骨悚然。 12個G穩定! 在這個G值下, 如果被試者有半口氣沒出對,就死定了。 “維持時間到” “下降”! 傳來劉教授的命令,所有人的神經放鬆下來。 我們禁不住地為勝利而歡呼。 新的記錄誕生啦! 誰沒有看到小薑是怎樣下來的,他被擔架直接抬到了宿舍。無論是抬還是扛,隻要是能進宿舍,就證明他還活著。 “下一個”! 第二個上的是呂廣照(河北滄州人)。薑寶銀的成功給了他極大的鼓舞, 平時裏愛開玩笑的他,向大家揮揮手,就走進離心機實驗大廳。果然他不負眾望,也拿下了12G 。 工作順利地進行著,中午休息時, 大家看望了寶銀和廣照。醫生不允許多講話。他們還在觀察階段…。
一波三折衝擊再次遇險 下午,第一個上的是段秉章(張家口人)。小段是個非常要強的人,當醫生問身體狀態如何, 小段滿懷信心地說:沒問題!醫生又讓他熟悉一下動作要領,就開始了。 可就在我們相互玩笑時,離心機那警笛般的刹車聲把大家嚇了一跳。段秉章出事了!在衝擊12G時,心髒停跳! 劉教授命令緊急停車! 一位科研人員嚇得癱軟在地。醫生趕快做緊急搶救。 當時,每個人的神經都繃的很緊。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伸著脖子望著哪個方向。不一會兒,看見段秉章被抬了出來。醫護人員簇擁在他的周圍。仍在待命的鍛煉員得到通知,下午實驗取消。回到宿舍後, 當問及段秉章出什麽事啦?他淡淡的一笑說:“心髒停跳了,現在沒事啦”。說的那樣輕鬆,從容。大千世界,誰不知曉心髒停跳意味著什麽?麵對著死亡他竟然如此坦然! 段秉章沒有退縮和任何怨言。在以後的工作中, 依然是那樣的生龍活虎。因為我們都向黨表過決心,向毛主席宣過誓:“活著幹,死了算”。 然而,對未做實驗的鍛煉員的心理上還是有很大的壓力。 實驗不能停! 何瑞琴主動要求承擔下一個實驗。有了思想上的準備,在加上“主動呼吸”訓練,他的膽識和精神在這個關鍵時刻顯示出來了。 實驗繼續進行!何瑞琴也把12G拿下了。工作似乎很順利, 當他被抬回宿舍休息時,出現了咳血,在強大的壓力下肺泡撕裂了,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承受了相當於體重12倍的壓力。他受了內傷。可以想見,承受著多麽巨大的痛苦。 在以後的實驗裏,我們每個人都參與了向12G衝擊。 最後,隻有6個人成功。成功的同時都伴隨著不同程度上的鼻腔出血,咳血,尿血、尿蛋白。在以後的幾十年的中, 一些人仍然有蛋白尿。 攻克12G的六個人是:薑保銀、田會來、呂廣照、焦蜀晉、張樹根、何瑞琴。 其他的同誌做到10G時就不行了。 上述試驗, 獲得的數據有了統計學意義。 這些數據為飛船設計,緊急逃逸,再入救生提供了科學的依據;也為以後航天員選拔訓練提供了科學的依據; 航天員身高、體重的選拔標準,參照了那6個人的體形。 身高1.65m到1.72m之間。體重在60kg左右。這些數據,也為我國航天員的加速度耐力訓練製定了標準;加速度訓練值定為8G。(在10G的基礎上,再減去20%的安全係數 )
低壓耐受極限 低壓耐受實驗是指人在低氣壓狀態下的耐受能力。 登山運動員在攀登8000米以上的高峰時,除缺氧以外,還會有減壓症。潛水員在深海裏上浮時,若上升速度太快,也會引起減壓症。 航天員在太空中飛行時,若遇到艙壓過低;或遇到流星擊穿艙壁引起艙壓泄漏;飛行員在高空中為逃生;彈出艙外時,都能引起減壓症的發生。如果人體突然地暴露在太空,會像嘣爆米花似的炸開。 人的低壓耐受生理極限是多少?人在相當於地麵高度多少時,是極限高度?為了搞清楚這些問題,在做加速度耐受極限的同時,這項工作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不同的是,沒有馬達的轟鳴, 刹車聲的嘯叫。被試者是靜靜地坐在減壓艙中耐受不斷稀薄的空氣。在減壓艙中,被試者的神經沒有做離心機那麽緊張。 然而,低壓的殺傷力並不亞於離心機。低壓是無形殺手,時刻都可能取走被試者的生命。 低壓耐受實驗從空氣濃度從相當於五千五百米高空開始,不斷的抽空。相當八千米時開始吸氧,一萬米時作短暫的耐受適應。然後繼續抽空,直到一萬三千米時停住。並記錄耐受時間。 也實驗過在一萬三千米以上的高度,結果失敗了,在低壓艙內, 高於一萬三千公尺時,被試者的左腿關節部位,起了氮泡,不能走路了,且渾身疼痛。被試者是王貫祥 。王貫祥被送到上海海醫六所的高壓氧艙中療養治療,兩個月後體中的氮泡才漸漸消失。 做這項工作很危險,危險會突然發生。試驗員範繼營就曾與死神擦肩而過。他在一萬三千米條件下,做長時間耐受實驗,突然一頭栽倒地上, 龐誠教授通過麥克風大聲呼喚他的名字,沒有一點反應。此刻,誰也不可能進去把他扶起來。負責醫務保證的醫生,大聲呼喊“快!快!”。一位科研人員急中生智,按下了緊急加壓按鈕。電炮彈擊碎了低壓艙與大氣間的隔離窗。空氣衝進艙內,大氣壓瞬間平衡。醫生才立刻衝進去對範繼營進行了搶救。人救過來了。 同時,做了爆炸減壓試驗。目的是探索流星擊穿飛船船艙時,航天員的緊急應變能力,以及能耐受多大的突變負壓。在做這項試驗時,張樹根承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險。艙內氣壓在兩秒鍾之內由5000公尺高度陡升到10,000公尺的高度。如果這時出現問題,是來不及搶救的。氣壓的突變使艙內的鍛煉員的腹內有翻江倒海的感覺,肛門和喉嚨同時向外排氣。肚子脹得像打足了氣的籃球。而頭部則感到由裏到外的膨脹感。頭痛的就象要爆炸。 同時。艙內的空氣突然霧化。使人在身體上和心理上都難以承受。是真正意義上的“嘣爆米花”。 30多年過去了,這種感覺依然存在。有誰能相信,這樣的試驗,張樹根和他的戰友們, 一個星期每人要做兩次。 如果沒有健康的體魄,堅強的意誌,為航天獻身的精神,工作是無法完成的。我必須說一句本不想說的話:張樹根現在雙耳失聰,伴有陣發性的“神經性暈厥” 。他說:“ 這些症狀,是我為載人航天事業做貢獻留下的,我無怨無悔。 能為祖國的國防建設和航天事業作出貢獻,我 驕傲,我自豪。 隻希望能科學客觀地對待曆史,看待我們當年的經曆的被測試 ” 。
高、低溫的耐受極限 低溫耐受試驗,其的目的是:航天員在回返地球時,萬一落到喜馬拉雅山一帶,那裏的溫度在零下40℃左右。航天員落地後,在營救隊到達之前,一個人呆在那裏。我們穿著航天醫學研究所製作的航天服,為了考驗航天服的保暖性和耐受低溫時間。 實驗環境是一個人工的低溫間。穿上航天服,打開麵罩,坐在裏麵不動。背後有八個排風扇, 風力達七﹑八級。溫度降到零下40℃。盡可能呆更長的時間,最少4個小時。低溫間隻能容下一人。實驗時間:1969年的7-8月,是一年中最熱的日子。該實驗持續了很長的時間。十幾名鍛煉員參加了這一試驗。我有幸參加了試驗。 當時我們班住在昌平200號,早飯後,乘坐嘎斯51卡車開往永定路11號院 。兩個小時後到達11號院。醫生已準備好實驗,我們一到立刻更衣換上航天服。 實驗從上午11:00開始。低溫實驗艙與外界的聯係,隻能通過送話器 。開始時,沒有多大的感覺。 中飯時,醫生送來了午飯。吃的是航天食品,小點心,有甜鹹酥、小月餅和切好了的午餐肉。塊很小,一口一個。 這樣就在低溫艙裏,零下40℃的氣溫就著7﹑8級風吃。 在艙中耐受低溫是很寂寞的,不能動,沒有書刊,隻能坐在那裏。兩個小時過去了, 沒有感到手足麻木,打寒顫現象。又過了兩個小時, 感覺有點冷, 並不是冷得不得了。 做過實驗的戰友的感受是, 6個小時後會產生視覺模糊,意識遲鈍,心率降低等等。 很快就到6個小時了,我沒有感到視覺模糊,意識反映遲鈍。隻是有點不像剛進來時那樣總想動,本能的卷縮在一起,有點困. 能和外邊的人談話,他們在不停地問我有什麽不舒服沒有? 我總回答:沒什麽,就是有點冷。 逐漸地感到後脊梁骨直往外冒冷氣,寒顫一個接著一個,牙齒在不停地打顫。當時我想,救援隊找到航天員沒有? 6個小時飛機也該加油了吧? 這時聽到了出艙的命令。 出艙的時候, 遇到點麻煩,站著膝關節很痛。醫生說是坐得太久了,活動一下就好了。來到艙外,大家都說我在裏麵傻笑,實話說,在裏麵時我沒想笑,隻是希望快點出來。到了外麵,一股暖流撲麵而來。 試驗艙內外,溫差在70℃之上。 到了準備室脫掉了航天服, 鑽到了早已準備好的被窩裏。喝了一碗開水,暖了暖身子。戰友們都來看我。 有的戰友低溫耐受實驗做到8個小時以上。當時是7﹑8月份,做完低溫試驗後,晚上看電影的時候,穿著棉大衣還發抖呢! 我沒有他們麽那麽冷,我才6個小時不到。一個小時後我不發抖了,穿好衣服,到籃球場上跑一會兒又是一身汗。 同時,也做了耐高溫試驗。 是模擬地球表麵在盛夏時節的地表溫度。在一般情況下,草原和沙漠的夏季地表溫度超不過60℃, 因此就采用了這個溫度 。 實驗是在一個類似大電爐一樣的設備中進行。 隻穿一個褲頭,躺在一個像是擔架的床上,然後送到高溫艙中。這個試驗, 沒有人超過一個小時 , 40分鍾內都敗下陣來。極個別的30分鍾都堅持不了。大量的出汗,口渴,煩躁不安,呼吸急促。有的甚至產生暈厥。高溫比低溫厲害,難以忍受。
二氧化碳濃度的極限耐受 二氧化碳在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植物白天呼出氧氣,吸進二氧化碳氣。人是吸進氧氣呼出二氧化碳氣。如果二氧化碳氣吸入的過量,會造成二氧化碳中毒。什麽樣的濃度能讓人中毒的濃度呢?特別是自己呼出來的氣體,在什麽情況下,會傷及生命呢? 這個界限定在什麽標準上, 要依據實際使人昏迷的濃度。 1971年初秋,我參與了這項試驗。 主持試驗: 歐陽華。 醫生:張福寶﹑楊光華。實驗技術人員負責氣體的采樣和分析。我把呼出的二氧化碳氣體再吸入體內,直至昏迷。 航天服的胸部有一個進氣口和一個出氣口。這兩個接口是和飛船上的送氣和出氣管道相接的。現在把這兩個接口對接起來,就形成了封閉式的氣體短路航天服。模擬了飛船失去氣體供應後的情況。形象點說,自己吸自己呼出來的氣體。 在實驗之前,排空了體內的所有廢棄物。要求在實驗結束之前不能大小便。從關上麵罩那一刻開始,隻能和科研人員用手勢說話。搖頭表示沒事,不行就舉起右手示意。做這個實驗沒有像其它的實驗那樣難受。安安靜靜的。每隔十分鍾抽取一次氣樣。大家在那裏忙碌,我在航天服裏慢慢的中毒。也許是困了,也許是二氧化碳濃度到了,漸漸地睡著了。 依稀感覺到大家都在忙碌著。不知過了多久,麵窗打開了,吹進了一屢涼風,呼吸也沒那麽憋悶了。但是我就是醒不了。知道在用氧氣包讓我吸。可我怎睡得就那麽沉啊?怎麽弄也醒不了。他們在不停地搖我,叫我的名字。任他們擺來弄去。我終於被弄醒了。說了一句:“我困死了”就又睡著了。他們不再搖了。我就穿航天服,半坐著在那裏睡了一夜。醒來時,看到大家昨晚一個個熬得眼睛都紅了。楊光華醫生還端來了一杯用開水衝的雞蛋。我卻怎麽也喝不下去,急著要脫掉航天服。真是憋死了,我要撒尿。這時把大家都逗樂了。 方便完之後,洗了洗臉。喝了開水雞蛋。 我不停的咳嗽,還咳出了濃痰。頭一天晚上身體很好的。怎麽回事呢?到307醫院照了X光片。原因是,航天服沒有消毒,厭氧菌滋生,我的上呼吸道急性感染 。開了點消炎藥,休息了兩天沒讓我回隊。儀器測到我的腦疲勞過度。除了想睡覺外,沒別的不良反應。二氧化碳極限耐受實驗做了五人次。有了統計學意義。數據列入了我國的軍標,服務於載人航天,坦克﹑潛艇﹑防化兵各個領域。
暈機試驗 為探索訓練前庭功能的方法,航天醫學所做了大量的試驗。暈機試驗是其中之一。試驗是在北京通縣機場做的。飛機采用 安—2型雙翼飛機,這種飛機的低空性能比較好,滑翔能力強,安全性好,號稱空中保險箱。缺點是易受氣流幹擾,不穩定。這種暈機試驗,反複的作了很多次,累計飛行時間大約20小時左右。每架次飛行不超過半個小時。每次可以上20個人。其中有研究人員,他們吃過抗暈藥後,負責觀察我們的空中反應。飛機在空中要作左傾斜30°、45°盤旋,右傾斜30°、45° 盤旋。還要進行類似蛇爬行的動作式的飛行。這個動作不是左右搖擺的飛。而是上下點頭式的飛行。有點類似汽車開快之後突然下坡的那種感覺。但不是一次就完,而是反複多次,每個動作持續五分鍾的時間。基本的方法就是如此,但在真實體驗時,卻不是那樣好玩。 第一次的暈機試驗,是在1969年7、8月份的一個星期天。 我們集合到宿舍前廳,領導嚴肅地說,要去執行一次飛行任務。宣布了外出紀律,以及注意事項。反複強調一定要服從命令聽指揮。尤其不準對任何人講我們是幹什麽的,若是空軍方麵有人問起,就請領導或研究室的同誌回答。不準私自隨便亂說。 要在通縣機場住一個星期,有可能 接觸到一些好奇的人。還嚴格的規定了不準單獨行動。鍛煉排的全體鍛煉員, 心中暗自喜歡,要上天飛啦! 8:00鍾,蘇製嘎斯—51卡車來了。卡車以每小時70km的速度,載著我們穿過天門廣場,很快到達通縣機場。 卡車在一所房子前麵停下。我們按照命令下車。 但不清楚下麵要做什麽。 住處已經安排好。三個大房間,一個班住一間。 當天下午,試驗就開始了。一班和二班先上,我們三班休息等候。 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飛機,很是好奇。 眼看著戰友們登上了飛機,當飛機的艙門關上之後,發動機開始啟動。螺旋槳飛快的旋轉,飛機慢慢地向前滑動,滑到飛機跑道的頂端時,飛機停頓了一下,隻見升起了一顆綠色的信號彈,飛機就快速的向前跑去,很快就離開了地麵。目送著戰友們飛向藍天,我的心情格外的激動,拍著手直蹦高。我們在地麵可以看到他們在天上的動作,一會兒盤旋,一會俯仰。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 看到飛機開始返航,飛機由小變大,對準跑道降落了,著陸動作趕淨利索。我們在旁邊揮動著帽子向他們歡呼,歡迎他們的勝利返航。機艙門打開了,情況有點異樣。沒有看到他們興高采烈的,反而是一個個愁眉苦臉。相互攙扶著,走路不穩。有的手裏提著個塑料袋,不知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走近了才知道,塑料袋裏全是嘔吐物,惡心極了!讓他們趕快坐到休息棚裏的椅子上。有幾個人都癱了,一個勁得直嗨吆。看到這情景,興奮勁一下就全沒了。心說了,坐飛機可能真不好玩,你看他們那德性樣子。不容你多想,就聽到了“三班上飛機”的口令。 這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坐飛機呀,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是個啥滋味。 按照命令依次坐好,艙門被關好。 駕駛員也換人了。估計也暈得不輕。和前次的程序一樣,綠色信號彈升起後,我們乘坐的飛機升空了。到達預定空域後, 開始做各種飛行動作。一會左盤旋,一會右盤旋,一會有俯仰飛行, 不把我們折騰吐了不罷休。開始時心情很緊張,沒坐過飛機嗎,不知啥滋味。真坐上了,也沒覺有啥了不起,就是感覺到飄起來了。似乎自己很輕。左旋和右璿的時候,也沒感到不舒服。還覺得真好玩。 還有機會欣賞一下地麵的風光,城鎮、田野、公路,真得很美。我們在飛機上每隔5分鍾測一下脈搏,記錄每人的表情。有的人額頭上開始出汗,有的人心律開始加快。我還好,和在地麵的時候差不多,也沒有惡心的感覺。還幫著科研人員按秒表。很快進入到了俯仰飛行,飛機一低頭, 嚇了我一大跳。 好像突然從高處跌落下來,緊跟著飛機抬頭,然後又是一下低頭,一個恐懼接一個。就這樣,我們幾個人開始嘔吐,嘔吐像有傳染似的,隻要有一個吐,馬上就有人跟著吐。那功夫誰也沒有心思看風景了,聽到的是一片嘔吐聲。人人在嘔吐,翻腸倒肚的,把肚子裏八輩子的東西全吐出來。開始我還好,覺得沒什麽,一會也不行了。腦門出汗,嗓子眼冒酸水。趕快咽一口吐液壓一壓。抬頭一看,飛行員打開他左邊的小窗戶,他也吐了。他沒準備塑料袋。隻好吐到外邊。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飛機不再俯仰飛行,改成了平飛。開始返航了。這次我慶幸自己沒有吐。我們班還有幾個沒吐的,隻是有點惡心。飛機著陸之後,看看我們班的慘象,比前兩個班強不了多少。再看那些研究人員,雖然吃過抗暈機藥,還是吐得一塌糊塗。 暈機嚴重者,臉色蠟黃,無精打采。嘴上嘟囔著:打死我也不再坐飛機了。 暈機試驗,我們做了一個星期。人均一天一次。 暈機實驗的任務就是吃了吐,吐完再吃。我們的夥食標準是空軍地勤灶。 首次空中體驗,終生難忘。 在以後的日子裏,又做了多次的暈機試驗。直到做到71年。 當時把這種試驗作為航天員前庭訓練的主要方法。 改革開放後,動用飛機有了經費問題,航天員的前庭訓練改在轉椅和秋千。為了摸索一套中國自己的訓練方式。 研究人員和我們, 吃盡了苦頭。為了克服運動病(航天員在太空時眩暈被稱作是運動病)我們還做過轉椅、秋千、灌耳等等的試驗。 坐轉椅和秋千,全體鍛煉員,沒有一個不吐的。我個人的眩暈耐受性很好,到最後,看到那些設備就暈就想吐。科研人員說那叫條件反射。今天中國的用於訓練航天員前庭功能的方法,就是依據我們的實驗總結出來的。
航海試驗 1969年國慶節剛過 ,接到了命令。 我們排的鍛煉員參加一次航海試驗。 目的是:為將來選拔和訓練航天員的前庭功能,尋找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法。 我們一行40多人,由北京出發,由天津乘船到大連。 三十幾個戰士,還有科研人員和隨隊軍醫。 登上了天津開往大連的客輪。 客輪是三千噸級的小船。隻在近海航行。用海員的話說是壓不住三個浪的小船。 按照天氣預報;最近兩天渤海上有大風。這正是實驗要求的天氣。傍晚時分, 駛離了天津港,到達塘沽已是夜間。 領導把我們集中到一個較大的空間,又一次重申了外出紀律。 上岸之後,不準單獨行動,最少要三人一組。下午四時必須回到住所。 …….。 在大連碼頭外邊,我們集體吃了一頓海鮮。由於我不吃水中的動物,就要了一份炒雞蛋。誰曾想,雞蛋裏麵包的是海蠣子。吃完之後難受得厲害,惡心得要命。剛踏上船就吐了。這艘船就是我們來是乘坐的那艘小船。我成了這次暈船試驗的第一個嘔吐的人。隨隊醫生給我吃了點藥,加上有點累,我很快地進入了夢鄉。 當船駛離大連港4、5個小時的時候, 美夢結束了。海麵上刮起了八級大風。這隻壓不住三個浪的小船 在大海的波濤中上下顛簸。洶湧的浪濤一會把船頭舉高,一會又把船尾抬起。全船的人就象在一個巨大的搖擺器中被這樣搖擺著。船艙裏、甲板上、到處都是嘔吐物。哭爹叫娘聲不斷。就連常年在海上生活的海員,也頂不住八級風對這艘小船的戲弄,嘔吐不止。 科研人員和我們一樣飽嚐著暈船的滋味。在科研人員中,沈羨雲是位女同誌, 懷孕六個月了。為了這次航海試驗,她不顧自己的特殊情況,堅決要求參加到這次艱難的航行。 船員們多年在海上航行,很少遇到這麽大風。這次起航時,氣象預報風沒這麽大,風太大就要停止航行。老天成全了這次試驗。讓我們在海上美美地做了一次前庭功能訓練。 天是陰沉沉的,加上呼嘯的北風,心頭就像籠罩了一層暗灰色的陰影。早飯大家吃的是麵條,那天的早餐可能是最節約的一頓飯。隻有極個別的人能吃得下去。就是吃下去的,有一半的人又吐出來了。我還不錯,勉強吃了一碗麵沒吐。和我同樣能吃飯的,隻有薑寶銀、張樹根。其他的人都吐的一塌糊塗,沒精力起床了。 我們三個在早飯後來到了船的甲板上。這時真正的看見了,什麽叫白浪滔天。 回到北京後,才真正回到了往日的平靜。那一夜,我們睡得很香。 做航海、航空、轉椅、秋千這些試驗,都是為了摸索一套好的選拔﹑訓練航天員前庭功能的方法。現在,訓練航天員基本上隻用轉椅。其他的方法都被淘汰了。 如果誰沒有嚐試過暈船的滋味,可以到海上去體驗一下,翻腸倒肚可不是好玩的。
短期身體素質突擊訓練 離心機和低壓耐受,主要是鍛煉排一班和二班的故事, 以下是三班的故事。三班有:溫東貴、郭宏光、段秉章、李建軍、王印浦、王秋生、王福忠、李金鳳。這些人是鍛煉排的老弱病殘,為什麽呢? 在做離心機和低壓艙的實驗時, 幾位同誌身體不適應,不能再做上述試驗了,就放到了三班。 三班身體好的高占祿、李樹森、李子貴調到一班和二班。幾個人年齡太小,不能勝任強度大的人體試驗。像郭宏光、李建軍、王秋生,平時做些勤務工作,做人體試驗的預備隊。為了讓他們盡快的恢複健康,盡快地進入狀況,三班的這些“老弱病殘”們承擔起了身體素質訓練這項任務。 在68-69年期間,三班的住地是北京大學北校,稱做北大昌平200號。 身體體能短期突擊訓練就在此地。開始時, 項目有跑步中長跑,配合一些上肢運動:引體向上,俯臥撐等等。每天完成一定數量的訓練,過幾天在原來的定額基礎上再增加。以達到提高身體素質的目的。但是效果不佳。 研究室的主任黃誌平和我們座談,修改了訓練大綱。 體育學院來了一個體育教練, 張瑞峰 是訓練專家,訓練工作正規化了。長跑的訓練要計時,並且增加了長跑的距離。 周一,3000M,周二,5000M 。周三,10000 M。周四,5000M。周五,3000M 。周六,球類活動,或爬山,或郊遊。安排緊湊,簡直沒有喘息,日複一日,日積月累。三個月搞一次測評,體檢,來考核我們的訓練效果。 這樣每天都是一身汗。 開始的時吃不消,有時還產生運動性缺氧,嘔吐暈厥。 幾個月之後, 體質迅速提高。 跑一萬公尺和當年的北京市萬米冠軍也相差不了多少。那時,在昌平到200號的公路上,在後來的北京工學院的操場上,每天都可以看到我們長跑的身影。我們的體質也確實增強了不少。從外表上看,壯多了。最可喜地是,我居然還長高了6公分。一班和二班因身體不好,調到三班來得的幾位同誌也有了明顯的好轉。 當時, 我們的訓練和訓練運動員差不多。在外人眼裏,鍛煉員就是跑步、打球、遊泳項目的鍛煉,所以叫鍛煉員。 這是一種誤解。我們的實踐,取得了短期體能訓練的經驗。為將來航天員在上天之前, 進行短期的突擊訓練奠定了基礎。受到體能訓練的三班,在以後的試驗工作中成了主力軍。我們三班 ,在70年的我國首次失重飛行中,承擔了主要的任務。
失重飛行試驗 70年7月18日——9月18日,航天醫學所組織了一次較為大型的飛行試驗。這就是載入所史冊的,我國第一次失重飛行試驗。 70年7月1日,接到體檢通知。 體檢是家常便飯。體檢後,上級通知三班鍛煉員,溫東貴、李建軍、李金風、王秋生、王印浦、王福忠;一班鍛煉員,何瑞琴、高紹文和張寶啟 。參加飛機失重試驗。 這九個人中 ,6人是三班的, 張寶啟是科研人員。 1970年7月18日,我們一行20來人,乘車從北京出發前往西安閻良。閻良是一個殲擊機的試驗基地。 當時我國第二大飛機場。 接待我們的地方是蘇聯專家住過的,受到的是第一流的招待。吃的是空勤灶3元/天。 到達閻良的第二天,便開始了適應性體驗飛行。機型是大安二。飛行員把能做的特技動作全都拿出來了。還好,沒有一個吐的。隻是被摔得夠嗆。他們的動作太猛了。在飛失重之前,進行了彈射救生訓練和地麵跳傘訓練。 失重飛行是在殲教5 飛機上進行的。 安裝了一架攝影機。 我們看到的有關失重的照片和電影膠片都是這架攝影機拍照的。進入失重狀態後,飛行員打開攝影機的開關,改出之前關閉攝影機。在飛行員和鍛煉員之間,除了儀表板,什麽也放不下。 失重, 是飛機在5500米高空做拋物線飛行時造成的短暫的失重狀態。大約有30秒到50秒的時間。 在這短暫的時間裏,完成喝水、吃飯、寫字、操控、錄音、前庭訓練等工作。當然不是一次完成這麽多。每次飛行隻做一個內容的工作。一個起落約30分鍾左右。飛拋物線的基本動作是:加油、提速、躍升、推操縱杆、成60度角爬升時收油門、讓飛機用慣性飛行。在飛機成負速度之前,加油改出。飛機拉平。在這個飛行動作裏,飛行員和被試者要承受兩次大的縱向加速度,和一次零重力的考驗。一次起落要飛四個拋物線,就是八次縱向加速度四次失重。為了保證飛行安全,飛行員穿抗荷服,被試鍛煉員不穿。 對於想當飛行員的人來說,飛殲擊機是早就夢寐以求的事情。體驗完安2型飛機的滋味後,又來體驗飛殲擊機的感覺。殲擊機是以筋鬥和橫滾為基本體驗動作的。我們的感覺還算良好,也真正的過了一把飛的癮。但失重的感覺還沒體會到。我們需要在失重狀態下做的工作,在地麵上反複的練習,就是要在天上短暫的十幾秒鍾裏別失誤。 正式飛的那天,飛行員和機械師等候在那裏。按照部隊的規矩, 我向飛行員敬舉手禮,向他報告:“準備完畢,請求飛行。”他還禮和我握握手,說了聲:“登機。”儀式簡單而莊重。 飛行員準備好,向塔台請求起飛,塔台傳來命令:可以起飛。 升空後, 到達了預定的空域。飛機開始飛拋物線。飛拋物線的動作過程, 我和飛行員加速度的G值達到了5.6 G。飛行員穿著抗荷服, 能耐受這個G值。我可難受了。3-5秒鍾的黑視讓我什麽也看不見了。直到飛行員成60°角收油門時,我才看清周圍的景物。此時我已經飄起來了,進入到了失重狀態。來不及欣賞藍天白雲的美麗,也顧不上瀏覽大地的風光,抓緊時間趕快做失重科目。因為飄起來的時間很短,隻有30—50秒之間那麽長。若不抓緊,失重狀態一過,任務就完不成了。我的任務是吃航天食品。主要觀察一下食物的碎末是否亂飛。當我把食物放到嘴裏咀嚼的時候,食物的碎末在失重的狀態下飛了出來。攝影機把過程記錄下來了。做航天食品的同誌,就要為消除食品碎末而奮鬥了。緊接著就是第一個拋物線的結束,改出時又是一個大過載。 連續四個拋物線的飛行,我分別作了,擺頭(為前庭實驗所做)寫字(檢驗航天專用筆的性能),錄音等工作。 30分鍾後, 結束了這次起落的全部任務。塔台命令返航。失重飛行狀態非常好。重力加速度傳感器測得數據是零。也就是說在那段時間裏是無重力狀態。每個人都飛了自己的科目。有操縱地平儀的,有喝水的,吃牙膏狀食品的,做前庭暈厥試驗的。總之,隻要天氣好,每天都飛。
在失重條件下吃食物的照片 我們住的那個小院子,每天都有人來看我們訓練。他們聽說那些人是中國的航天員。這也怪不得人家,是所長陳信到閻良時,和630所的蘇副所長說:這是我們的航天兵。 飛行試驗也並非一帆風順。記得有一次, 早上五點鍾就起床了, 氣象台預報十點鍾之後可能陰天,我們必須在烏雲密布之前飛完當天的科目。 趕到機場時天已大亮, 卻是大霧彌漫。這樣的氣象不能飛行 。隻好等待,足足等了五個多小時,沒地方躺也沒地方坐, 一直等到十點鍾,天氣漸晴, 才開飛。那天正好有我的科目,飛行試驗時,我的心髒出了問題。當時覺得很難受,心裏直埋怨飛行員今天的動作不準確。下來後才知道,在整個飛行過程中,我的心髒一直處於亂跳之中,期前收縮,逸搏之類。這個症狀,跟隨了我一生。到現在,稍微一累,心跳就亂碼 。 在閻良, 實驗緊緊張張地進行了兩個月。 9月18日返回北京。回到所裏,所首長親自迎接我們。與和全體實驗隊的同誌一一握手。 副所長石雲峰同誌高興地說:應該給你們請功。你們辛苦了。可是,到年底總結的時候。除了評比為五好戰士,沒有一個立功的。上級要求我們做無名英雄。在載人航天的這條道路上,我們這些人都是路上的鋪路石。
結束語 時間飛逝,三年鍛煉員的工作結束了。在那段時光裏, 幾乎每天都有試驗。 除了上述實驗之外,還做了很多的其他的試驗。例如,寂寞實驗(與社會剝離試驗),遙測心電、遙測血壓、水槽試驗 等等。 在後來的實驗中,極限耐受沒有重複過。 最重要的實驗幾乎都做過了。 由於設備的原因。衝擊和震動我們沒有做。 在那三年裏,我們始終堅持以毛澤東思想武裝頭腦,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為我國的航天和國防建設做出了自己最大的貢獻。 在那三年裏,不但承擔著被試的科研任務,還承擔這所裏的警衛和勤務工作。 剛做完試驗,就立刻去站崗或者去種菜。 在昌平的時候,地處荒涼,晚上站崗時能聽見狼叫,手裏拿的是一支沒有子彈的半自動步槍。 我們大家都嚴格的要求自己。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加入黨,沒有一個人立功受獎。沒有一個人拿過任何的特殊補貼。 我們的工作做的不夠好嗎?我們沒有這個要求嗎?不是,在大家都獻身的時候,誰又能顯得更加突出呢? 在這個集體裏,沒有怕死鬼,沒有偷懶耍滑的。大家盡心盡力了,是無名英雄。我們無怨無悔。多少年過去了,並不因為我們被人遺忘了,感人的事跡不再被社會提起了,我們的生命就曾不輝煌。中國的載人航天事業的大道已經鋪就,我們是鋪路的閃耀著奇異光芒的小石子,這奇異的光芒就是我們的青春,我們的生命。 為了保密,當年的實驗沒有留下一張照片。當時紀律規定不準拍照片。 黃誌平主任就是個攝影愛好者,他的相機隨身帶, 也沒有照下當時的實驗場景。 回顧火紅歲月,感慨萬分。我們都為曾經的經曆而驕傲 。當時,每個人都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決心不怕犧牲,實現向黨表過的誓言。在實驗時刻, 從來沒有主動說堅持不住了,都是由主持試驗的科研人員決定是否停止。 鍛煉員的工作結束後,我們27人中,13人保送去了大學,5人直接提幹留部隊工作,三年後轉業5人,未能提幹轉業的4人。 在找對象的時候都遇到了麻煩, 有人曾預言,做過極限耐受試驗的鍛煉員活不過50歲。 所裏的幹部子女,女兵們 ,沒有一個願意嫁給他們。個人問題,都是在後來解決的。對象在家鄉介紹的,或在後來的同學中找的。今天,這些人仍活躍在工作崗位上。 我們都過了50歲。有的已經有了孫子了。 今天,有種奇談怪論,說當年的鍛煉員很單純。 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做實驗的。 不對!曆史不是這樣的! 在做每一次試驗之前, 科研人員,都給我們講得很清楚。目的、要求和可能出現的情況。並要求在試驗之後,述說每一點滴的感受。大家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就是希望中國的載人飛船能盡快的飛向太空。 在那時,科研人員和鍛煉員,人人都不圖個人名利。隻求貢獻大小。至於說我們極限實驗不能外傳,怕國際上說不人道,或引起人權糾紛等。都是一派胡言! 現在可以說了!我要告訴後人無名英雄的貢獻!這是本文的目的。 文中所提的人都是真實姓名,事情都是實事求實的,感受,都是我和我戰友們的親身感受。 今天這些人當中,有少將、大校﹑高級工程師﹑稅務局長﹑當然,也有個體戶。文章中的 “我”, 是1968年入伍的做生理耐受極限的鍛煉員。
2005-1-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