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美國父母收養的中國女孩的成長和她的愛情故事)
2. 小狐仙
今年九月的最後一天,天氣特別好,象一個明媚的夏日,溫度接近了零上三十度。
這天正值周六,爹地一早就把燒烤爐收拾好,媽咪在廚房裏準備著菜肴。家裏今天的晚餐要在院子裏吃燒烤。
到了下午,大哥,二哥在大樹下幫忙擺放盤子和餐具。
爹地做了烤羊排,豬排和烤香腸,還有烤玉米、土豆、一些時蔬等。媽咪做了沙拉,意粉和最後的甜點-蘋果餡餅加香草冰淇淋。爹地和媽咪還為他們自己打開了兩瓶葡萄酒。
那天大家都吃得很撐。吃完飯,大哥,二哥幫媽咪收拾好餐具,就跑到院子裏玩籃球去了。三哥和四哥在兒童樂園裏爬上爬下地玩。爹地和媽咪坐在木桌旁,一邊逗著他們身邊搖籃裏的我,一邊喝著剩餘的葡萄酒閑聊著。
天漸漸黑了,可誰也不想回到房子裏。爹地說:“那我給你們生上構火。我們來個構火晚會,好不好?”
大家高興地說:“好啊,好啊,好極了!”
爹地生好了構火,讓大家圍坐在構火邊,把睏得不行的四哥抱回他自己的房間裏哄睡,就又去照看小旅館了。
三哥嚷著讓媽咪講故事,媽咪輕輕拍著懷中熟睡的我說:“那我就給你們講一個中國狐仙的故事吧。”
大家覺得這個故事名字好新奇,都靜靜地等待著。
篝火在熊熊地燃燒著,四周的群山在月光下顯得幽深、詭異,遠處山中不時傳來不知什麽動物的叫聲。
媽咪慢聲細語地把大家帶入了那個遙遠而神秘的中國。
“很久以前,在中國的一個大山裏,有一隻非常聰明的母狐狸。它很喜歡在有人居住的村莊附近玩耍。它喜歡看年輕的男人和女人們相互傾慕,相愛,成親,然後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繁衍後代。漸漸地,它被人類的相親相愛感動著,很想做一個人,有人類一樣的情感。它想像人類那樣,去愛上一個英俊而勤勞的小夥子,有個幸福的家庭。
它得知大山頂上住著一位神仙可以幫助它實現它的夢想。於是,它就跑到神仙那裏,請求神仙讓它變成一個美麗的姑娘。神仙說:“可以,但是你得修練一千年。然後才會變化成人並且具有像人一樣的情感。”
三哥插了一句,問:“媽咪,什麽叫修練?”
“修練就是要做很多很多又苦又累的事情。要忍受很多痛苦,還不可以哭,不可以抱怨,並且能堅持下來。”
三哥又問:“一千年是多長?”
二哥著急地打斷三哥,說:“等你上二年級就知道了。快讓媽咪接著講。”
“狐狸說:'我願意。神仙大人,您從現在就開始教我修練吧。'
就這樣,狐狸跟著神仙修練了一千年。有一天,神仙對狐狸說:'你現在已修煉成狐仙了,可以變成人了。但是要切記一點:你不能喝醉酒,不然,你的狐狸尾巴會露出來。'
狐狸謝過神仙,就下山了。
狐狸現在是狐仙了,我們就改叫它狐仙吧。
狐仙下了山,開始偷偷地到每個村莊察看。她要尋找一個她會愛上的勤勞的棒小夥兒。
有一天她終於發現有一戶人家有一個非常英俊的書生,每天都坐在窗前讀書,他讀書的時候常常忘記了吃飯,狐仙看了很心疼。於是她每天晚上都來到書生家的窗下偷偷看他,書生每天都坐在自己的房間裏刻苦讀書。慢慢地狐仙愛上了這個勤奮的書生。
一個風清月明的晚上,就像今晚這樣,她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非常美麗的姑娘。那姑娘長著紅嘟嘟的小嘴唇,因為她是狐仙變的,所以眼睛長的像狐狸,細長,細長的,眼角向上翹著,非常迷人。”
三哥又忍不住插嘴說:“我覺著那狐仙變成的姑娘肯定就是央娜這個樣子。因為央娜的眼睛很像狐狸的眼睛。” 三哥說著用手把自己的兩個眼角向兩側使勁地拉了拉,把眼睛拉成一雙細長的吊眼。
大哥噗嗤一下笑出來,二哥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媽咪輕撫著我的小臉,說:“對,跟央娜一樣漂亮。”
媽咪攏了攏篝火,接著講下去:“她穿了一件綠紗裙,那長長的裙擺讓她走起路來像個仙女。她來到書生的門前,敲響了他的房門。她嫵媚地對書生說她是他的鄰居,愛慕他已經很久了,看他每天辛苦地讀書,沒有時間照顧自己,所以想來幫他做點什麽。她還告訴書生她也是一個人住,很孤單,她問書生可不可以把她留下。書生看見這麽美又心地善良的姑娘,就高興地留下了她。
就這樣,他們相愛了,然後結了婚。不久,他們生下了一個美麗的女兒。
可是,他們的女兒剛出生不久,有一天,書生在街上走,一位道士攔住了他,對他說:'我看你的臉色很差。你一定是被狐仙迷上了。'道士又問書生家裏都有什麽人。書生說:'有妻子和一個剛出生的小女兒。',道士就說:“'我敢肯定你的妻子就是狐仙,是狐狸變的!'
書生不相信。道士說:'我教你一個法子,你就會相信了。你回家用酒把你的妻子灌醉。她醉了的時候、她的狐狸尾巴就會變回來。'道士說完,就哈哈大笑著走掉了。
書生半信半疑,但還是買了酒和肉回到家裏,然後對妻子說:'我的妻子,你每天那麽辛苦地照顧我,我要好好地謝謝你。你做幾個好菜,我們今晚痛痛快快地喝杯酒吧。'
狐仙做好了菜,他們高興地吃著,喝著。狐仙一高興,就把神仙的忠告給忘了。她喝得酩頂大醉,她長長的狐狸尾巴就從她的裙子下麵露了出來。書生猛然看見她的狐狸尾巴,嚇得從家裏跑了出來。
第二天早上,狐仙醒來,發現書生不在家中,又看見自己的尾巴露在外麵,她馬上明白了:書生發現了她的秘密。狐仙以為書生不會愛她了,她傷心欲絕。於是她把女兒喂飽,哄睡了,就哭著離開了書生的家,回到了大山裏,又變回了狐狸。
書生在外麵待了很久,想想妻子平時待他的好處,就不再害怕了,他心裏又惦記著女兒,就一步步地朝家裏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女兒的哭聲,他快步跑回家,抱起女兒,卻找不到狐仙。
書生等了三天三夜,也沒等回狐仙。於是,書生決定去尋找狐仙。
可是,女兒太小,不能跟他一起翻山越嶺,他隻好把女兒托付給鄰居家的一個老奶奶,就獨自尋找狐仙去了。”
大家等著媽咪繼續講下去,可媽咪沒有再說什麽。
停了一會兒,二哥問道:“媽咪,後來呢?”
“後來就不知道了。”媽咪說。
三哥卻神情緊張而嚴肅地說:“媽咪,我敢肯定央娜是那狐仙和書生生的女兒。”,三哥接著認真地說:“你不是說央娜是一位老奶奶送到孤兒院的嗎?並且央娜長得又那麽像狐狸。”
二哥也搶著說:“我覺著尼克說得有道理。肯定是老奶奶老了,抱不動央娜,就把她送到孤兒院了。”
三哥輕輕撫摸著我的頭說:“央娜,原來你是個小狐仙。別擔心,我們會保護你的。”
有好長一段時間,哥哥們都沉醉在媽咪的故事裏。
且不論媽咪講得那個狐仙故事的真實性,但是有一點,哥哥們都相信我是媽咪故事裏的小狐仙。既便他們長大了一點,不再相信這世界上有狐仙,但是他們始終堅信媽咪故事裏:我的親生父母是為了愛而把我托付給別人的。因為後來家裏的哥哥們沒有人再問媽咪:“央娜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來我們家?她自己的親生父母在哪裏?他們不想念她嗎?”等諸如此類的問題,至少那個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三哥,沒有向媽咪再提出這樣的問題,因為後來的幾天,他天天會擔心地追問媽咪:“央娜長大喝醉酒的時候,會不會露出狐狸尾巴?”,“央娜的爸爸找到她的媽媽後,會不會把央娜要回去?”
直到他們長大,我在他們心中己是這個家庭血肉相連,不可分割的一部份,誰也不關心,也不想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
不過,從此我在家裏便有了“狐狸”這個外號。特別是哥哥們恨我恨得牙根發恙的時候,他們便叫我“狡猾的狐狸”。
深秋季節,接近傍晚,外麵下著雨加雪,還刮著陰冷的風,天色黑暗黑暗的,給人一種蕭條的感覺。街上冷冷清清,所有人都躲在家裏。這樣的天氣,隻有家才能給人最溫馨和睦的感覺。
哥哥們放學後都待在家裏。媽咪在廚房裏做披薩,爹地在幫媽咪拌沙拉,二哥三哥躲在自己的房間裏做他們自己的事。媽咪把我放在客廳的地毯上,擺了一地的玩具讓我和四哥玩。大哥在旁邊,一邊照看著我們,一邊彈著他心愛的吉他。壁爐裏燒著熊熊的火,客廳裏溫暖如春。四哥隻顧一個人玩著他的小汽車。我坐在地毯上對著玩具隻是無聊地拍打著。
有一會,我被大哥的琴聲吸引住了,怔怔地望著他。大哥低頭對我說:"央娜,你很喜歡這首曲子,是嗎?它是我做給你的,我唱給你聽,好嗎?"大哥邊彈邊唱起來。我聽不懂他唱得什麽,但我知道那是我來到這世上聽到的最美的樂曲。我的雙手隨著他的彈唱在空中舞動著,嘴裏"啊,啊…,"地隨著他唱起來。大哥高興地衝著廚房的媽咪和爹地喊道:"媽咪,爸地,快來聽!央娜會唱歌了!"
媽咪和爹爹一齊跑過來,爹地一邊跑,還不忘了一邊尋找錄相機。二哥,三哥聽見動靜,也從自己的房間裏跑出來。等大家準備就緒,圍在我身邊時,大哥說:"央娜,來,跟我唱。"
可我已經把唱歌的事給忘了,大哥催促著:"央娜,跟我唱。快!像剛才一樣!"我這會兒隻覺著玩具很香甜,把玩具放在嘴裏咬著。可大家卻不肯放棄,耐心地等待我高歌一曲。媽咪從我手中輕輕拿開玩具,溫柔地說:"甜心,唱給媽咪聽,我很想聽你唱得第一首歌。"
我抬頭看著大哥,大哥期待地衝我微笑著,他那一頭金黃的卷發在我眼前閃著光芒,那一雙碧藍的眼睛像海水一樣滋潤著我的心田。我眨了眨雙眼,似乎被眼前的這位俊美男孩兒迷了心竅,嘴裏喃喃地發出一個聲音:"阿當,阿當…"
大哥興奮地叫起來:"媽咪,爸地,央娜在叫我的名字,央娜會叫我的名字了!"
“耶…!”一家人拍著手歡呼起來。
*(“亞當姆斯”的昵稱也叫“亞當”)
四哥很淘氣,總是在家裏跑來跑去的,一刻也不消停。不知他總是為什麽忙碌著。他最大的興趣是捉弄我。他總是搶我手中的玩具,把我的玩具放得遠遠的,等著我去拿。別的也就罷了,可他總拿我的奶嘴兒,那可是我的命根子,每次我都得使出吃奶的力氣,艱難地爬過去把它抓回來,然後迫不及待地賽進嘴裏。四哥則在旁樂得東倒西歪的。不過,我的爬行速度卻在一天天地破著記錄。很快,我就會快速地爬行著跟在他後麵,他放在遠處的玩具,我很快就能拿回來。
我跟四哥在客廳玩兒,四哥從我手裏拿走我最喜歡的玩具熊,放在茶幾上。我爬到茶幾跟前要搶回我心愛的玩具熊,四哥卻一點點地把玩具熊從我手邊挪開。我眼看著手已經碰到玩具熊了,可就是抓不到手裏。我索性扶著茶幾站了起來,扶著茶幾走過去。
四哥這次對我很好,主動拿起玩具熊還給我,讓我抱著,嘴裏說著:"來,央娜,跟我來。",然後很耐心地拉著我的手,讓我走,我剛走了兩步,就摔倒了,四哥把我扶起來,又一步步地往前走,走到了媽咪身旁。
正在忙家務的媽咪一回身,看到四哥拉著我的小手站在她麵前,高興得淚都流了出來。媽咪蹲下身,看著我和四哥開心地說:“太可愛了!約翰教會妹妹走路了。我們的小公主會走路了!”
我在美國的第一個中國新年是參加了一個由紐約州的收養中國兒童家庭自發組織的大型午餐會。地點是在新澤西市的希爾頓大酒店的宴會廳裏。
這次是我的祖父母給我和我的父母買的宴會券。他們說是送給我的第一個中國新年禮物,也是他們表示歡迎我來到這個家庭的一點心意。
為了這個聚會,祖父母頭一天就開車住到了我們家,幫助照顧四位哥哥。
那天一早,媽咪給我穿上了在中國就給我買好的小唐裝,爹地和媽咪也穿起了一早為自己準備好的中式上衣。二哥還用媽咪的口紅在我的臉頰上畫了兩個紅紅的臉蛋兒,逗得全家人哈哈大笑。二哥又給我戴上一個有粉紅色蝴蝶結的發帶,我卻一把拽了下來。
全家人把我們送到外麵時,二哥還不忘叮嚀媽咪:“到了那兒別忘了把發帶給央娜戴上。”
午餐會熱鬧非凡。宴會廳非常寬大,兩邊各擺放著一個長長的桌子,上麵放滿了中國美食。來的全是領養中國兒童的家庭,清一色的中國女孩,他她們個個打扮得象小公主。很多家長也穿著象我父母一樣的大紅大綠的中式服裝。
來的中國孩子大多比我大,我是僅有的幾個年齡最小的。
大人們在相互交流著育兒經驗和信息,孩子則在大人之間高興地跑著,鬧著。嘴裏喊著:“媽咪!爹地!”
我第一次在美國見到這麽多我的同類,我很想跟她們一起玩,可是我走還走不穩呢。我著急地在爹地懷裏踢著腳。
一首中國樂曲開始在整個大廳悠揚地響起,所有的人停下了他們的談話和手中的美食,靜靜地向中間空出的表演場地圍攏過來,就連孩子們好像也被那美妙的音樂所吸引,停止了他們的嘻戲。
一位身著粉色輕紗,中國古代式長裙的中國舞蹈藝術家隨著音樂飄然而出。
舞蹈家那美妙絕倫的舞姿和著那情深意長的音符,向在場所有的人演繹著一個中國古老的浪漫愛情故事---梁山伯與祝英台。中國音樂中那柔美的華彩旋律,還有輕盈飄逸的中國民族服裝以及舞蹈家精湛的表演,展示給人們一種清幽幽,意綿綿的中國水墨畫的意境,牽動著整個大廳每個人的情感,把宴會帶入了高潮。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親身體驗中國深邃的文化藝術。舞蹈結束後的半分鍾內,全場仍然是啞雀無聲,然後所有在場的人像從夢中驚醒一般,突然爆發出雷動的掌聲和喝彩聲。
隨後,很多家長抱著自己的孩子,擁到藝術家麵前,要求與她合影留念。媽咪和爹地也排在後麵,等著與那舞蹈家合影。
終於輪到了我們,合影後,媽咪指著舞蹈家對我說:“央娜,這就是中國的公主。我們央娜長大後就是這個樣子!”
媽咪開始工作後,四哥去媽咪學校的幼兒園,跟媽咪一起上下班。照顧我的任務就落在了爹地身上。三個哥哥每天下午三點放學後,會幫爹地照看我。這時,爹地會開始忙家裏的晚餐。
爹地就這樣帶著我,家裏、小旅館兩邊忙碌著。
那天,爹地把我放在小旅館他的大辦公桌上玩。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在他的桌上又蹦又跳,我高興得哈哈地笑著。
正玩得高興,一對中年夫婦進來入住,身後還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中國女孩。那位女士一眼看見我,就驚喜地喊道:“哇!好漂亮的中國娃娃!”,她邊說邊回頭招呼那中國女孩兒:“賽琳娜,快來看!好可愛噢!跟你小時候一個樣!臉蛋紅得跟蘋果似的,讓人見了隻想上去咬一口!”
顯然,那中國女孩是他們的養女。
一家人好像碰見了舊相識,開始跟爹地熱聊起來。他們告訴爹地他們的女兒馬上要上大學了,他們是帶女兒到各地參觀大學的。今天他們入住在這裏,是因為第二天要參觀威廉姆斯大學。他們又告訴爹地,他們去年夏天剛剛帶女兒去了一趟中國。
爹地跟他們一樣,一提起他們的中國女兒和中國,就有聊不完的話題。
臨了,那女孩子從自己脖子上取下她胸前掛著的一個繡著蝙蝠的香囊,問爹地:“我可以把這個送給央娜嗎?”
爹地把我抱到女孩子麵前,女孩兒輕輕地把香囊掛在我的脖子上,告訴我:這是她從中國帶回來的記念品,裏麵裝著滿滿的祝福。
我的第一個動物朋友是我們家的奶山羊。爹地擠羊奶的時候,媽咪會抱著我,拉著四哥去觀看。媽咪總會指著山羊對我和四哥說:“瞧!山羊媽媽,那是你們的山羊媽媽。”
爹地擠完奶,四哥總是掙脫媽咪的手,跑進羊圈,追著山羊媽媽到處跑,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越笑,四哥越來勁,抓著山羊媽媽要騎到它背上,每次都被山羊媽媽弄得四腳朝天。
我兩歲的那個聖誕節,媽咪做了豐富的聖誕晚餐,祖父母像每個聖誕節一樣,來和我們一起歡度聖誕。大家在餐桌上吃得正香的時候,我好像聞到了山羊媽媽的味道,脆脆地喊了一聲:“山羊媽媽”。
四哥用叉子叉了一塊盤子裏的肉,對我晃了晃說:“你的山羊媽媽在這裏。”
(待續)
還有修煉這種辭藻不覺得外國人會用會理解
修行都會比較合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