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從何時起,懷舊成為了一種時尚,老照片,老歌曲,老故事。不知是不是因為人的選擇性記憶,隨著時間的打磨,記憶裏剩下的似乎隻有美好的一麵,這也就成為讓人留戀的理由。一如人們的初戀,留下的全是那點好,就算刻骨銘心的痛,也當成了一種淒美。
說點舊事,不能說是憶苦思甜,走過那個年代的同齡人,或多或少,總會看到自己一點影子。從六九年下鄉,到七九年回城,十年,人生最美好的孩童時光,一直隨父母生活在鄉下。生活的地方,在那個年代,不能算窮,一個壯勞力一天的工分值大概也能劃到六七毛到一圓左右。地處南方的半山半圩,可以說是山青水秀。夏天的夜晚,躺在涼床上,深邃的夜空裏,銀河清晰可見。這樣的夜景,如今已鮮有機會再能欣賞到。
當年的父母,正是上有老,下有小,還要給年幼的弟弟請保姆,生活拮據,顯而易見。布,一塊藍顏色的新布,媽媽剪裁後,手工縫製成了書包。懵懵懂懂,山野裏奔跑的孩子背起新書包,端著一個自家方凳,咱也坐進了教室。現在有點明白,由於書包的布料比較軟,也沒有硬襯,所以掏出來的不管是書還是本子,角上的紙總是一頁一頁的朝外卷起,所以每次打開書本,第一件事,總是先要把書本角捋直。鉛筆盒,孩子們的奢侈品,即使是那種最簡單的鐵皮盒。咱的鉛筆,和那麽點點的橡皮頭子,都是很隨意地躺在書包裏,沒有專門的空間。
記得那年,爸爸的朋友去縣城,給哥哥帶回來一個鉛筆盒。是那種塑料包著泡沫,用磁鐵吸附扣上,關的時候有著好聽的輕輕的哢噠聲,鉛筆盒的表麵印著草原英雄小姐妹的圖像。第一眼看見後,咱的眼珠立馬掉在地上,後來發現,那僅僅是哥哥的,咱連鐵皮的都沒撈著,那掉在地上的可就不僅僅是眼珠了,還有那成串的淚珠,伴隨著的是撕心裂肺的號啕大哭。世界的末日,那時還沒這概念,但心裏,傷心的是天塌了。大概嚎了有兩個小時後,由媽媽領著,去了街上的食品小賣部,買了個糯米磨成粉,油炸製成,有點甜的小點心,作為咱那幼小心靈的安慰。嘴裏多了點難得的東西,那綿延不斷的眼淚也就慢慢地枯竭。
其實,後來上了中學後,根本就不再需要鉛筆盒,筆也就一直插在衣服的上衣口袋裏麵,時代的一種時尚,一直插到走進了大學校園。不過能有一隻漂亮的鉛筆盒的願望,卻一直沒有中斷。上了大學,自己能掌控每個月的生活費後,第一件事,就是花了三塊五,買了個人造革的書包,又花了一塊五,買了隻鉛筆盒,式樣倒是和哥哥當年的那隻一樣,隻是圖形變成了武鬆打虎,總算把學生那點學習用的家具給置辦起來。其實,在讀大學時,鉛筆盒的用處還是不小,作為工科學生,成把的鉛筆總是要一個歸處,當然同時也給自己童年的願望找了個歸屬。
看著手指在Ipad上快速移動的兒子,就從來沒有提過鉛筆盒的事,一刀店裏一個有拉鎖的袋子,解決了所有問題,大概他們的興趣早已不是這些小玩意了。相對於他們的幸福,物質生活的匱乏,讓一個小小的願望,穿越了不少時間,大到國家,小到個人,老故事,似乎有點五味陳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