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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曾經認為火腿是一種很難吃的食品。
那個時候,大概還在上幼兒園,到了盛夏,父親會用火腿來燉冬瓜海帶湯,這種湯的上麵,永遠漂浮著一種黃色的東西,那個就是火腿的油,但是是已經哈喇的油,所以那個味道,小孩子很難接受。
我一直拒絕喝那種湯,父親卻告訴我那是非常消暑的好湯,他盛給我,我不吃,他就自己吃掉了,還一直說,很香很香。
童年的夏天,吃飯一直是在院子裏進行的,鄰居伯伯每次看到這種飄了黃油的湯,就勸父親不要吃了,說是對身體有害了,買火腿要買好質量的。
我記得,我那個時候坐著父親的自行車陪父親去買菜,有時候會買火腿,發現父親總是買那些骨頭多肉少的火腿,而且外麵都黃得發灰了,好像都長黴菌了,然,父親說沒有關係,回家把外麵洗掉就可以吃了。
我有時候看著父親切一塊火腿燉湯,他還是不舍得把那些已經黃掉的部分切掉,我反正覺得不好吃就不吃,但是真不理解父親怎麽會那麽愛喝那種味道很不對的冬瓜海帶湯的。
母親有時候也建議父親去購買稍微質量好點的火腿,然,父親就是不舍得。
每次吃火腿湯的時候,他就念叨他幼年時候,家裏富有,爺爺曾經帶著他去吃茶樓,有一種切得薄薄的火腿,是父親幼年的最愛,我記得他還說,那個火腿,瘦肉的地方紅紅的,肥肉的地方白白的,然後,父親自己買的火腿,瘦的地方發棕色,肥肉的地方已經黃了。
就這樣,這種哈喇味兒的火腿在我家的盛夏從未間斷過,直到我初中了,父親慢慢想開了,才開始帶著我去南北貨商店,買那種瘦肉紅紅的,肥肉白白的火腿。
我回憶起父親的生活態度,覺得他一直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
父親曾經是富家子女,幼年時候有過家境良好的時期,但是,一個富有的百姓人家,經不起一次又一次的戰亂,日本來打打,再打個內戰,老百姓的損失是巨大的。那時候的父親並不知道,新中國成立了,他的一生是可以有保障的。
父親曾告訴我,我的奶奶在最困難的時候,把家裏值錢的東西拿去典當養家,所以,父親從富家子弟變成了寒門子弟,這個驚人的巨變,父親親眼看到,親身經曆,在他最困苦的日子裏,他連襪子都沒得穿,能吃一塊燒餅就是打牙祭了。
如此生存環境下的父親,在心理上非常缺乏安全感,因為他覺得好像什麽事情都沒譜兒,時事的變遷,會讓一切都改變的,於是,他就變成了一個非常節儉的人。以至於他買東西都是挑最便宜的買。
童年,每當他遇到不開心的事情的時候,他就會晃一晃褲子口袋裏的硬幣,這個是父親的一個習慣動作,現在我懂了,他是提醒自己口袋裏還有幾個銅板,可以不用擔心下一頓沒有飯吃。
一個把吃燒餅當成打牙祭的人,哈喇味兒的火腿,已經是奢侈了。
後來,好像我高中以後,家裏開始買質量較好的火腿,我才發現,火腿真是好東西。
那個時候家裏燉冬瓜湯,已經加了排骨,然後再加味道新鮮的火腿,那個湯就真的美味而且很適合夏天消暑了。
現在,我自己也會做這樣的食品,不過每次吃的時候,我就要念叨童年父親做的哈喇味兒的火腿湯,感概父親這輩子,真是不容易呀。
當然稍遜一籌還有雲南宣威火腿,他們是中國兩大著名火腿。一字之差差之千裏!
小樹元宵節快樂!:))
小樹的文,有滿滿的對父親的思念和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