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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初冬的傍晚,我在學校上完所有的課後,饑腸轆轆地往家趕。路過父母的學校,又碰到了剛剛下班的表姐。
表姐是個很不容易的人,在77、78年剛恢複高考時,正好插隊第一年,她白天幹活,晚上挑燈夜戰,終於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後,因為沒有門路,幾經周折,才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她當時三十歲了,仍未嫁。生活的不安定造成她身體嚴重虛弱,人看上去麵黃肌瘦的,臉上就剩一對大眼睛。她看起來是真正的林黛玉。
有了稱心的工作後,認識了表姐夫,很快就與表姐夫結了婚,幸運又不幸的是,我每次去他們那裏玩,表姐夫都戴著個大耳機練聽力,要考托福。表姐坐在一邊,給表姐夫織著毛衣。很快,表姐夫就辦成了去美國讀書的簽證,表姐又成了形單影隻。等待去美國陪讀的日子非常難熬,她很節約,自己身體不太好,也不舍得補補,有次她與朋友聚會,邀請我去玩,大家發現她給表姐夫買了好多衣物,自己卻節儉到了極點。她的同事就說她,叫她自己要買點好東西補一補,比如雞湯、排骨湯。 她就說自己一個人煮一鍋湯哪裏能吃得了,省錢,是要把錢換了美元,帶去美國和表姐夫一起花。。。
那天,表姐遠遠看到我,就要我去她那裏玩玩,說是她煮了一鍋老母雞湯,要我跟她一起喝,她正說著,突然臉一紅,驚詫地叫出聲來:“哎呀,糟糕,我忘記放到冰箱裏,昨天晚上燉的不會壞吧!”
她急切地拉著我的手,不由分說把我拖向她居住的筒子樓,我們就這樣飛奔到她的小屋門前,雞湯還在爐子上,她迅猛地打開聞了聞,“沒有壞,沒有壞,你聞聞。。。”。她迫切地要求我聞一聞,我是鼻子特別靈的人,有一點點餿就能聞出來,那雞湯真的餿了,我遲疑的表情讓她更焦慮,她打開火,說是熱一熱就沒有關係了。
那個老母雞湯對於一個青年教師來說,是那麽珍貴,尤其是對於要存錢換美金的表姐。
湯熱滾了以後,表姐要我嚐一下,我一喝都有點酸了,堅決不肯再嚐,表姐心疼地看著那碗餿掉的雞湯,直接端著鍋就喝了起來。那是我第一次看她那麽大口吃一塊雞,但是她吃著吃著,眼淚就落到了湯裏。她哭泣著對我說,昨天,她隻舍得喝了一小碗,想在今天請我來喝了後,明天再下一碗雞湯麵,她說她最愛吃雞湯麵了。
現在,在美國定居的表姐和表姐夫,早就擁有了穩定富裕的生活,據說光房子就好幾套,他們自己住的那套,後麵是一片密林,院子裏有個很大的遊泳池,聽表姐夫說,這麽有錢了,表姐最愛喝的湯還是老母雞湯,而且從來不忘記,把喝剩的湯放進冰箱裏,然後在第二天,給家人下碗雞湯麵。
這幾天天冷了,我也買了這邊的黃油走地雞來燉湯,下雞湯麵。想著表姐當年的那些日子,覺得我們現在的生活是多麽的幸運了。也許我們不能過上最奢侈的日子,或者想象中的人上人的日子,不能為所欲為,不能控製一切,但是我們生活與過去比起來,一碗雞湯或是雞湯麵,是非常平常也是最普通的飲食了。
能擁有雞湯麵的小日子是甜蜜的,隻是不要忘記那些捱窮的往事。很多人現在的好日子,都是從苦日子一步步熬過來的。
看著我自己的這碗雞湯麵,我決定從明天起,做回一個小女人,種花、養草,看情感劇;從明天起,做回一個俗女人,煲一鍋好湯,麵對親人,西蘭花開。。。
祝願你和表姐的日子永遠溫暖甜蜜!
— 這基本上是人也達不到的境界。
小就小, 大就大, 大家都隨遇而安吧。
多多的這碗黃油雞湯麵真香啊。
謝謝小樹對我感恩節菜的點評,我這老臉都笑得象棵西藍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