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清晨,電話鈴突然響了。我最怕大清早有電話,因為那多半是國內家裏出事兒了。
那天的電話,果然是父親打來的,他說,母親突然胃出血了,已經送醫院急救,因為當時是我們的半夜,父親一直等到我們的早晨才打電話過來。父親就是這樣,年紀老了,變得更為孩子著想了。
我當時一聽立即就懵掉了,急得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父親趕緊說,血已經止住了,現在擔心的是她的出血原因。因為母親長期吃一種消除血栓的藥物,所以醫生懷疑是藥物引起的,那就沒有太大關係,以後換藥或者控製劑量就好了。但是醫生也說暫時不能排除食道癌和食道潰瘍的可能。這是最讓我們揪心的猜測了。
那一刻,我簡直傷感到了極點,我很怕母親生那種病,那樣,我的家將麵臨著可怕的殘缺。父親說已經抽血化驗了,等兩天,化驗結果出來就知道了。
那兩天,真是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煎熬中,我突然想到了上帝,想到了最愛我和母親的外婆。外婆從年輕時起,就是天主教徒,在我二十多歲時去世了。我想趕快向上帝祈禱,向外婆祈禱吧,這個時候,隻有祈求神靈保佑了。
那天,我不斷地跪在地上求上帝,求外婆保佑母親不會得食道癌。到了夜裏,我突然就覺得外婆來看我了,我覺得她是從窗戶飄進來的,然後站在我的床邊,她一隻手撫摸著我的頭,一隻手放在我肩膀上,她仿佛是從背後抱著我了,我清晰地感覺到了她,我覺得她既疼惜我,又有些怪罪我離母親太遠,無法好好照料年邁的母親。
我怕這個完全是幻覺,努力地讓自己醒來,我真的醒來了,我很確認,我隻是不敢動也不敢睜眼睛,我怕自己一動外婆就走了,但是我也特別想證實,人去世後確實會有靈魂,愛我們的親人真的會來看我們。
於是我一動不動醒了近五分鍾,在我確認這種感覺的存在後,我突然伸出手向背後輕輕拍去,就這一瞬間,我頭上和後背上的感覺都沒有了,突然就完全消失了。
我轉過身,睜開眼,麵前沒有人,我喊:“外婆啊,你來過了。。。”
清晨,父親的電話來了,說母親的化驗結果出來了,就是藥物引起的,母親也做了胃鏡,確認了不是食道癌或者食道潰瘍。警報解除,母親隻需減少藥物劑量,定期檢視某種血液指標,就可以防止再次胃出血了。
這下,我更相信,那天外婆是來過的,她聽到了我的禱告和祈求,她真的來安慰我的心了!
真的很想念我的外婆,她是個非常慈祥的老人,對小孩子都特別好。她與外公都是地地道道的福州人,外公是眼科醫生,外婆是婦產科醫生,母親是考大學考到了南京,嫁給了父親。所以從小,我並沒有機會生活在外婆身邊。可是外婆到南京看我時給過我的愛,真是刻骨銘心的。
可惜,在我開始懂得要去愛她的時候,她就去世了,對外婆給過我的愛,我無法回報。所以,我常常覺得生命太短暫了。長命的也隻能活一百歲,一百年的光陰短暫到了極點。我們來不及做完自己想做的很多事情。我們大了,父母就老了,祖母和祖父們就要永遠離開。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讓她們享盡天倫之樂,這是多麽可怕的遺憾哪。如果我們愛讀書,就是人人皆知的世界名著都來不及一本本精讀完,如果我們愛旅遊,一百年的光陰根本不夠周遊世界。也許走馬觀花可以,細細品味一個城市的風土人情就做不到了。旅遊和讀書一樣,也分泛遊和精遊不是。除了這些,人生值得去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所以人生真的太短太短了,我現在經常祈禱上帝,讓人類獲得三百年以上的壽命,我覺得這樣,我們的人生就從容很多,除了生活必須要耗費的時間以外,還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去做我們最愛做的事情。而且親人之間,會有足夠的時間相處相聚,不會麵臨如此匆忙與悲傷的離別。
這個想法或許有些幼稚和貪婪,不過一輩子太短,是所有世人的慨歎,我覺得,上帝是愛我們的,因此,如果大家都向他禱告,如果我們都懂得了愛的智慧,我想他一定會讓人類心想事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