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表姐們

午夜夢回，恍若回到了童年，表哥表姐們的身影清晰如舊，隻是醒來隻有寂寞無邊。寫下此文，是對親友的想念也是對童年的懷念 三個表哥，四個表姐，都很喜歡我，很寵我。 大表哥是大舅舅家的，細細弱弱的，外婆卻最放心我跟他出去玩。他最喜歡釣魚，會用一隻癩蛤蟆兜上很多我喜歡吃的龍蝦。 每次表哥帶我出去，外婆都會給我穿長袖的襯衫，戴寬邊的帽子，就是怕我曬了。但是一到外麵，表哥就會幫我把襯衫扣子解了，他說外婆不知道悶著對人身體不好。那時候還有三表哥也會經常跟我們一起去，通常他是跟在大表哥後麵的小搬運工。 在等魚上鉤的時間裏，大表哥會跟我們講很多很多我們沒有聽說過的事情。他告訴我們中國很大，有很多很多的省，有些地方有很高的山，有些地方有很美的水。我覺得後來我那樣想出去旅遊是受大表哥的影響。 後來到我七八歲的時候再到外婆家過暑假，大表哥就不出去玩了，他要用功讀書上大學。大表哥的成績很好，但是高考時卻發揮失常，差四分沒有考上。後來去當兵，在部隊裏考上了軍校，讓大舅舅很是開心了一段時間。 再後來他轉業了，作為長房長孫，他回到了那個小鎮，在政府裏幹著不痛不癢的活，掙著不多不少的錢。後來就聽說他訂婚了，再後來我回去參加他的婚禮，看到新娘溫柔漂亮，大表哥瀟灑開心。 到後來我回去上高中，有好幾次大表哥開著摩托車帶著兒子一起給我送東西，看著那個跟我當時差不多大的男孩，跟表哥去釣魚的情景又浮現眼前。 我出國前回家，給大表哥的兒子送了一台電腦，大表哥說沒什麽送我的，隻給我寫了一幅字，還配了山水畫，我給掛在書房裏了。 二表哥是三舅舅家的，我的童年裏沒有他多少影子，因為他住在離我們很遠的一個城市裏。隻記得有一年他到外婆家玩，為了爭著和我辦家家和三表哥狠狠地打了一架，鼻子都流血了。 我上高中的時候他跟三舅舅一起到上海賣肉了。每次我回家我都可以看到他，因為他們租的地方離我家不遠。但是印象最深的是他有次到我家借錢，結結巴巴的，很窘的樣子，臉都紅到脖子了。 後來就聽說有人開始給他介紹對象了，然後就結婚了，不怎麽樣的一個女孩子，但是表哥很滿足，說是過日子就要不怎麽樣才安穩。後來他女兒出生，我給送了一個小銀鐲子。 等我去了南京後聽說他們一家因為生意不好做而到我老家落腳了，還住在我家。每次我回去他們都特別特別的熱情，做好多好吃的給我，還不要我爸爸媽媽做一點事情，三舅媽把家務活都包了。但是後來二舅媽總是在外麵說我媽媽幫著三舅舅不幫他們家，三舅媽為了不麻煩我媽媽，一家人搬了出去，租了一個房子，守著小小的鋼材生意過日子。真希望他們的日子能像他們所想的得那樣安安穩穩 三表哥隻比我大半歲，是二舅舅家的，還有一個雙胞胎妹妹。三表哥對我特別特別的好，跟大表哥的好不一樣，他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留給我。那時候冰淇淋對小鎮的孩子來說還很稀罕，但是每次外婆買兩塊回來他都會讓我獨自吃一塊，他跟他妹妹分吃一塊。 他最喜歡下軍棋，每次我陪他下的時候他都很開心，而我是可以悔很多步棋的。 他還喜歡下河遊泳，我經常跟他去，但是外婆不許我下水，所以我隻能在岸上看他和別的孩子玩水。有一次我看著急哭了，表哥從家裏拿出洗衣服用的大木盆，讓我坐在裏麵，他扶著盆在淺水處走著。雖然不能下水，但我好開心，笑聲傳遍了那個小鄉村。 我回家讀初中，跟表哥一個班。頑劣的同學總是把我的自行車氣放了或者把車鎖眼裏填了泥，最後總是表哥帶我回家，然後再步行去學校把車子扛回來。後來外婆讓表哥每天到我家接我，放學了再送我回家。可是班裏很多人都笑話我們，說我們從小定了親的，是夫妻。所以一個星期後我還是自己騎車上學，也漸漸跟表哥疏遠了。 中考過後，我回上海一個月。到成績出來後我再到外婆家，卻聽說二舅媽不讓他再上高中了，讓他回家幫二舅舅做木材生意。 我上高中後就很少見到三表哥了，隻聽說他跟他舅舅去東北販木材，販藥材，後來聽說去了上海打工，可是我每次回上海都沒有見過他。 再見到他時是在我的大學，他帶了外婆炒的花生和煮的雞蛋給我。我問他是不是還在上海，他說就這麽打工，哪兒好賺錢就去哪兒，沒文化，隻能這樣。那天我帶他去學校食堂吃飯，一頓飯吃了一個半小時，表哥說他很喜歡學校的氣氛，可惜自己很早就離開了。 後來聽到他訂婚了，然後又退婚，又訂婚，又退婚，折騰了很多次，好像都不能成功。 出國前回家見到他，黝黑黝黑的，一笑看見一排白牙齒。還很關心我，總跟我說到了外麵一個人了要保重自己要想著家裏。我也開玩笑的跟他說眼光不要那麽太高，能找個合適的人結婚就結了，不要讓舅媽操心。 送我走時他站在一大堆親人中，說了一句：我們這些男人闖天下的夢想要讓你這個小的來實現了。我眼淚撲簌簌的流著，曾經的童年啊，心很痛，很難過。 大表姐是三舅舅家的，是我最喜歡的一個表姐，她對每個弟弟妹妹都很好，還特別喜歡她的姑姑---我媽媽，但是我見到她的機會不多，因為印象中她很忙，總是這個城市轉到那個城市。 有次她到了上海，住在我家。我就纏著她讓她告訴她在外麵的所見所聞。她慢慢的給我講她的每一份工作，講老板的好壞，她最後說女孩子不管怎麽都要自立，不然吃苦的是自己。 可是大表姐自己卻看不清自己的路，苦戀了一個哈爾濱的男孩子，家裏人不同意，她就準備了錢想要自己走。可是那個人卻把錢全部騙走了，表姐在我家哭了很多天。 後來過了好幾年，她才嫁了一個安徽蕪湖的人。據我媽媽說那個人很不怎麽樣，要什麽沒什麽，還會打老婆，大表姐蠻苦的。 直到五年前大表姐抱著兒子到我家來，我才見到她丈夫，真的不怎麽樣，比起表姐來差遠了，還很不懂事，見人都不會打招呼。表姐卻不在乎，隻是很開心的跟我一起逗她兒子玩，那孩子清秀幹淨，我覺得遺傳了表姐所有的特性，表姐也是當心肝一樣疼著。 接著就聽說表姐跟她丈夫去了蕪湖，開了個小店，她丈夫整天不做事就知道賭博，表姐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管著小店，兒子要是不聽話表姐急起來氣起來會隨手抄起東西打他。 我無法想象表姐現在的樣子，但是我寧願記憶裏的表姐還是那個很清秀的在城市裏穿梭的女孩。 二表姐是大舅舅家的，是所有表姐中最頑皮的一個。她可以一個人爬樹偷棗，可以一個人進田偷瓜，反正所有男孩子做的事情她一樣不拉。 二表姐到上高中時還很頑皮，也有很多男孩子追她，她還給我看過別人寫給她的情書。不過大舅舅管的嚴，她還是很安分的讀完了高中。 好像她也沒有工作過，從學校回來就整天找三表姐玩，帶三表姐去市區逛，搞到最後三表姐的成績都玩的下降了。後來二表姐學會了開汽車，她也沒有出去做生意，也沒有幫人家工作，就學車時認識了二姐夫，兩個人順順當當的談起了戀愛。 這麽多表姐中，我隻去過二表姐的婚禮。那叫一個喜慶，那叫一個悲傷。等新郎來接新娘時，我們一幫小的玩的可高興了，可是當表姐從樓上下來要上車離家時，那氣氛，真的很難過。 表姐是哭著離家的，大表哥也哭了，舅舅舅媽外婆外公都哭了，我們也哭了，哭得老實的新郎都手足無措不知道該不該帶表姐走了。 後來回門的時候二表姐卻笑著，很開心很滿足的笑，讓我們不由得對二姐夫的態度也更好了。 不久就有了個精靈一樣的小丫頭，舉手投足全是二表姐的影子。我走時還抱著我，甜甜的說等我回來一定要帶好吃的給她，把一份悲傷的氣氛化做了開心。 三表姐是二舅舅家的，長的很像劉若英。她很喜歡很喜歡周華健，我小時候所知道的關於周華健的一切都是從她那裏知道的。 因為她成績不好，讀到初二下學期二舅媽不肯她再繼續讀了，說讀了也是浪費錢。於是三表姐就到無錫等很多地方去打工，很少寫信回家也很少打電話回家。過了大概四年，等三表哥可以出去工作賺錢了我二舅媽才讓表姐回來了。 表姐跟她媽媽的關係很不好，經常吵架，表姐就經常待在我外婆家，幫外婆做點事，就是不願意回自己的家。 印象最深的就是我高中時表姐騎車送吃的到我學校，路上正好碰到養蜂人散的蜜蜂，表姐越是害怕那蜜蜂越是圍著她，我外婆說等表姐到家後頭上腫了好幾個大包，被我舅媽罵死了，說自己家還顧不過來，還去幫人家。不過後來表姐還是給我送了好幾回東西，都沒有告訴我舅媽。 表姐的愛情也是那個小鎮上的一段傳奇。她初中時跟姐夫同年級不同班，兩個人那時候就互有好感。到後來畢業了，兩個人也是經常有來往。但是我舅媽不肯，說是那個男孩子長的太矮了，將來生了孩子肯定也矮。 結果等人家來提親的時候我舅媽把人家給轟出大門，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我姐夫一氣之下就準備跟家裏人介紹的另一個女孩訂婚，訂婚那天表姐給他打了個電話，然後兩邊就找不著這兩個人了。 我舅媽沒辦法，還是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後來二表姐說三姐夫長的像周華健，有機會我仔細看了看，還真有點像呢。 結婚兩年三表姐就懷孕了，可是到醫院一檢查，說是葡萄胎，還說有腫瘤。孩子沒了，在醫院的那段時間要是沒有三姐夫的照料和勸說，三表姐可能撐不下來的。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裏我舅媽改變了對三姐夫的看法，接納了他。化驗結果說是良性腫瘤，要等身體好了以後隔上兩年才能再懷孩子。 好容易三表姐又懷孕了，一大家子一直緊張到孩子平安生下來，才狠狠地鬆了口氣。是個胖小子，很可愛，長的像三姐夫，眉眼裏還有我二舅媽的樣子。三姐夫長年出門在外賺錢，三表姐就住在娘家，我二舅媽對孩子是寵愛到無以複加。 表姐跟她媽媽的關係也好了起來，我舅媽說，看著她受了這麽多苦，怎麽舍得再跟她扛氣。表姐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再不忍心跟媽媽賭氣。 四表姐是三表哥的雙胞胎妹妹，我總叫她月。她跟我的關係，怎麽說呢，說好也好，說不好也確實不怎麽好。她對我還好，但總是嫉妒我。 生她時我二舅媽是想生個兒子的，雖然心滿意足有了兒子，可多了她這麽個累贅也不是那麽開心。從小她在家裏就是默默無聞的，她要坐在哪兒半天都沒人會想起來。 她個子很矮，我每次回家我媽媽都會讓我把我穿不下但是仍然很好的衣服帶給她。雖然對她來說那些花花綠綠的衣服很誘人，但是她從來沒有在我麵前穿過。她不願意讓我看見她穿我的舊衣服。後來我七八歲的時候，回家之前我都纏著我媽媽給她買幾件新衣服。她還是不在我麵前穿，但是對我的態度明顯好多了，別的表哥表姐寵我她也不那麽嫉妒了。 初中時她在我隔壁班上，成績很好，老師同學都喜歡她。到中考時，每個人都覺得她會考上重點高中的，可是她卻發揮失常，隻勉強上了普通高中的分數線。我記得她是在我家用電話跟我一起查分數的，先查我的，我考的還可以，算正常。她很有信心的再打電話，聽到她自己的分數時，她嚎啕大哭。那是唯一的一次我看見她哭。 她媽媽不肯讓她去上高中，說女孩子上了沒用，再說成績還不好。 那個暑假我帶她到上海我家裏，她跟我媽媽說要是不上學真不知道回去幹什麽。我媽媽讓我爸爸去跟我一個遠房的有點權力的姑媽商議，給她聯係了一所職業學校。 一開始我舅媽還不願意，月就在家裏不吃不喝，終於我舅媽才妥協了，但是約定一個月隻能用三百塊錢零用錢。 從那以後我就不經常見到月了，隻聽說她成績很好，老師同學還是都喜歡她。後來我高中畢業，她也畢業了，去了蘇州一家廠裏打工。 我上大學後就沒見過她，隻聽說她在外麵過的不是很好，工作很不穩定，身體也不好，有時候錢不夠用，不敢告訴我舅媽，總是我三表姐寄點給她。 我最近一次見到她是我三表姐生了孩子，她回來看看的。還是那麽瘦瘦矮矮的，但是看起來精神多了。 問她有沒有談男朋友，她就笑笑，也不多說。後來我聽我媽媽說，月談了一個男朋友，離我們家鄉比較遠，而且那男孩子長的不怎麽樣，我舅媽不肯，說要找就找個高個子的，兩個人都矮以後生了孩子還矮。後來那男孩子家裏人來拜訪，才知道他家在本地是很有錢的，而且家裏就這麽個兒子，寵的很呢。我舅媽看看也同意了，不過要他們在我們市裏買房子，說女兒嫁出去了就是他們家的人了，但是要讓他們做上人的下半輩子有依靠。 陸續就聽說月開始自考本科文憑了，找了新工作了，訂婚了，結婚了，前段時間聽說她懷孕了，我想她現在終於可以過自己的生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