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怨 (10)

佳宣見著老友隻顧著問長問短，忘了介紹月琴，倒是王麗玲不住地拿眼神瞄月琴，月琴這一年的外表變化不可謂不大，她已從一個蒙蒙楞欏的少女長成了一個有豐韻的少婦。

那天的月琴穿一件時髦的高領紫紅色縷花喬其紗夾旗袍，披一隻蘭狐皮領圍脖，齊耳短發用火鉗彎了彎，略施脂粉。

＂啊呀，隻顧了講話，忘了介紹，這是我侄女月琴，汪少奶奶＂王麗玲其實早就猜著幾分，這會兒，伸出玉指輕輕搖了搖月琴的手，意味深長地看了幾眼。

二人挑好料子，走出店門，正是正午時分，初冬的太陽沒遮蓋地照下來，曬得人鼻尖隱隱出汗，佳宣說＂新囡，六嬸今天請你吃大餐，福德路有家從上海新搬來的西餐社＂。

坐在海棠閣紅白格子布餐桌前，月琴和佳宣每人點了份炸豬排和檸檬蘇打水，在等菜上來的時候，月琴忍不住向佳宣打聽王麗玲，月琴雖然平時為人木敷敷的，可王麗玪那眼神她還是看得懂的。

可恨的是佳宣平時不參與妯娌之間的嚼舌頭，從她那裏隻能打聽到，王麗玪曾經跟汪品樹訂過婚，又退了婚。＂那王小姐為什麽退婚＂，她的品樹長得這樣一表人材，清秀斯文，性情又好居然有人不要，月琴有點為品樹抱不平了，佳宣羞她道＂如果麗玲不退婚，那品樹就是她的姑爺了，小戇大＂。

吃了西餐又買了稱心衣料的月琴心情愉悅地回到家，見王大夫的包車停在大門外，才想起今天是王大夫定期檢查婆婆糖尿病的日子。

她回到自己房間，放下東西後，找不著拖鞋了，出房門找奶媽阿秀姐，阿秀姐沒有在她平時喜歡呆的繡花間，月琴四下東找西望，從涼台的欄杆縫瞥見阿秀姐端了水去婆婆房間，侍侯婆婆平時是小翠的活。

月琴走下樓，正碰上要去廚房的阿秀姐，＂阿秀，小翠呢?＂月琴問，阿秀姐東張西望一下，神秘地壓低聲音說＂老爺帶小翠去上海看病了＂＂什麽病這麽嚴重，連王大夫都看不好，要去上海＂＂別問了，少奶奶＂阿秀姐小聲回道，怱怱去了廚房。

晚飯時，隻有婆媳二人用餐，紅木八仙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一隻焐酥豆放在劉氏麵前，紅燒草魚中段和夜開花毛豆子湯放中間，炒菠菜離月琴最近。

婆媳二人無聲地吃著晚飯，劉氏心事重重地扒著飯，機械地一粒一粒地夾起焐酥豆，婆婆平時雖然不笑，可今天著實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