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10多年前,在中國農科院的一個集體宿舍裏,一個哥們兒和我站在擁擠的走道中聊天兒。他說小時候啊聽著工程師特牛畢,沒想到今天我就成了工程師,我自己都不相信。工程師多麽神聖的詞兒,給我糟蹋了。有點兒寢食不安。
我說我跟你有一樣的感覺,我吧,小時候覺得詩人啊記者啊多麽牛畢。我上大學的時候,一不留神兒碼幾個字兒,就被稱為校園詩人,有點兒竊喜的同時覺得不太踏實。後來一次去詩刊社崇拜當時有點兒名氣的勁鬆三劉,覺得他媽的不比我強哪裏。大學畢業了就當了所謂的記者,也是不踏實,可別糟蹋了這詞兒。但在那個行當了看了幾年,覺得自己還算幹得有良心有水平的。一個夢想又被我斃掉了。
後來又聽說出國的人都很牛畢,我就試著出來了。冷眼向洋看世界,也就是這麽個事兒嘛,烏鴉一般黑,麻雀一般麻,雞鳴狗盜沒少見,吃喝拉撒都是凡人,甚至比我還凡。原來以為CNN很牛畢,我觀察了幾年,除了語言比我利索,創意也就那麽個事兒嘛 - 平鋪直敘現場往那一擱,燒錢就行。昨天跟哥們兒吃飯,討論了一些SB白人的故事,最後大家得出意見,說還是老實點兒,千萬不要歧視白人。哥們兒說那天終於忍不住罵了一下老外,老外很認真地問為什麽,然後他就說了一句經典的話:我說你SB是因為我不得不說實話了。
後來又聽說這邊有個主流社會,就像當年找文壇似的,我找啊找啊也沒有找到究竟在哪裏。有一天朋友從米國來,看到我活得跟神仙似的,他說你丫就是主流啊,還找什麽找。
有關科學的事兒也讓我崇拜過。博士啊博士後啊流動站啊客座啊什麽的聽起來就讓我肅然起敬。後來我就留了一把學,花了點兒時間學習經濟學。幾個月後一個叫窟窿的教授說請你跟我念博士吧。我後來才知道其實博士是全世界工作中最簡單的。依烏呀烏照本宣科就行,不需要什麽智商。流動站說白了就是打工點兒,跟北京盲流差不多。他們把科學整得那麽神秘說得玄乎其玄就是怕大家都知道真相後民工都要來搶飯碗。經濟學是個鳥畢業了都叫economist, 你要往高了翻就是學家,要往低了翻就是混混兒。
後來我又去考精算,那個據說是高級科學,紮的錢也不少。我考過幾門以後立馬懸崖勒馬。這個又是個大窟窿,就跟中長期天氣預報一樣基本屬於瞎扯淡。但扯淡扯到神乎其神,你就以為他扯的是高級蛋。然後有一套嚴密的係統把你擋在門外,雖然進去了的知道內幕 - 那就是傻子都能幹,但因為利益的關係,趕緊幫著抵門,幫著說得越發懸浮。
管理據說也是科學,什麽人力資源行為麵試三R四D戰略決策環境掃描,聽上去很科學。但現實生活的這行當也就是雞毛蒜皮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不幸幹了兩年主管,折騰過七八個老外,多數時間是一地雞毛。最近盡幹些招人開人的事兒,比我裝修地下室煩多了。而且絕對沒什麽科學。
所以吧,人老的緣故,我現在對什麽都懷疑。對所有少年時代的夢想都打個問號。對所有的號稱什麽家的家夥都恨不得喊一嗓子:別跟我玩兒裏格楞兒了。科學算個球啊。
(搞科學的別拍我,我這算個球係列算是剛開刀。後麵還有藝術算個球,偉人算個球之類。算是總結過去幾十年上當受騙的曆程。整個硬盤全部格式化,清空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