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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隨感

(2012-05-31 19:41:25) 下一個

按:此文寫在大地震一月之後,改標題後以特約評論發在《加華僑報》一版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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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村莊的五月應該是抒情的季節,草綠山青,繁花滿目。但今年的五月,因為地震的突如其來,因為成千上萬年輕生命的瞬間消逝,我和我周圍的朋友們,和遠在千裏的父母兄妹們,和多年失去聯係的大學同學們,和素不相識的論壇網友們,好像突然間增加了牽掛,又突然間變得陌生和沉默。網絡停滯了,歡歌消失了,玩笑沒有了,連電話也隻剩下簡短的問候和感歎。 

災難帶給逝者和傷者的當然是永恒的悲劇,帶給我們這些遙遠的關切的人們的,除了震驚和感傷,恐怕還有深一層的思考:生命是什麽?日常生活的意義何在?人定勝天是何等的自欺欺人?接下來,你打算修補日漸疏遠的親情,收拾出人頭地的野心,清理欲說還休的纏綿。你打算收養孤兒的一時衝動已經平靜下來;你能做到的,就是捐一些錢,打一通電話,然後更加珍惜今天的所有,更有耐心地對待你的家人。

我總在電視畫麵中尋找災難中的生命之花,因為麵對天災你所能做的可以說微乎其微,就象一隊螞蟻遭遇洪水,一群魚苗遭遇幹涸的河床。我看見斷壁殘垣中那些剛剛生下的嬰兒,在簡陋的塵土飛揚的地麵上躺成一排,熟睡著,呼吸著。這就是生命的延續,就象國家地理的畫麵,嚴冬之後,春暖花開,螞蟻們照樣成群結隊地出來了,魚苗又開始暢遊在久違的親切的河水中。我當然也是一隻螞蟻或魚苗,隻是這次有幸沒有在那條河水中那張河床上。我不希望,但也許下一次,我也會遇到這樣的洪水或幹涸,但因為曾經的觀察和思考,我們可能更有力量坦然麵對生命的磨難。

真的身臨其境的時候,恐懼是肯定的,但人之為人與其他動物一樣,自救和救人之心在那一刻都在凸顯。我在校友錄上發現一位朋友,他在地震發生後很短時間內居然從震中給外麵發了一個隻有四個字的短信:屍橫遍野。後來過了很多天通訊才聯係上,他的父母還沒有找到,但是他已經帶著一群失去父母的孩子,東躲西藏,等待救援。你看電視上那些從死神的陰影裏獲救的老少男女,少有抱怨,多是堅強。網人說:四川人經得起折騰!當年的大戰都是川軍打主力,平時吊二郎當的侉子兵,一到大難臨頭就威武剛猛。電視上還報道過一個農民,記者問他後麵的日子怎麽過。農民實誠地說:給我半畝地,給我土豆種,隻要兩個月,土豆就長出來了,有了土豆不餓肚皮,我就可以種別的東西出來了! 

我如果說地震是地球自身的整合,雖然有些科學但顯得很殘酷;但在這殘酷的悲劇中我們從國家民族到個體的生命,卻得到了一次人心的整合。不說別的,此番國家機構的快速反應,政府首腦的人道關懷,救災過程的透明開放,新聞傳媒的前沿跟進,都是在中國的曆史上創記錄的壯舉。就說傳媒,1998年的時候我還在編輯報道當年的大洪水,經常會收到宣傳主管部門這樣那樣的指示:死亡數字要慎重,豆腐渣工程不要亂提,不能點名報道救災過程中的失誤,電視畫麵也不會讓領導直接說話,怕造成形象不好。單看今年的傳媒,新聞發布會在災區全球直播,外國記者直接提問。我特別注意了翻譯,沒有逃避,沒有婉轉。國內記者的問題比起外國記者絲毫不客氣。我就見過一南方都市報的記者,問成都某某街頭有標著紅十字的帳篷是怎麽回事?翻譯直接翻,發言人表示嚴查,第二天中紀委就組成了調查組。這個態度和速度,是以往的媒體不敢想象的。

溫家寶說,多難興邦。雖然鼓舞人心,但我們真正希望的是,這樣的一個大邦,三十年曆經一次大難,已經夠了,不需要更多的難,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我們如果能從曆史的災難中總結教訓,防患未燃,減少天災,杜絕人禍,則安民興邦,才有正途。

至於在興邦的大旗下重建家園的鄉親們,但願時間會抹去傷痛,生活還需要歡樂。生的意義,不就是在磨難和痛苦中尋找快樂麽?正如陶潛的《挽歌》所寫:“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逝者如斯,我們活著的人們,還得盡快地振作起來,朝氣蓬勃地麵對生活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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