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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母狗連狗崽子都給打死了

(2012-05-24 06:42:19) 下一個


說起毛語錄,真是我的啟蒙老師。那時候除了廣播基本沒有什麽其他傳媒:沒有報紙,沒有可讀的書,小人書我又買不起,實在想看了就去給別人做題交換。我爸說:毛選有三卷,讀不讀?

讀毛選之前,我已經熟悉了從生產隊到大隊到人民公社的各個田間小道上的各種語錄碑。這些碑是一道風景,就像80年代初期各個校園的主席像一樣。但小時候的我搞不清楚語錄碑和死人墳前的碑有什麽區別。隻知道語錄碑都是紅字刻成,字寫得龍飛鳳舞,人不能隨便碰它,狗不能提著腳在那撒尿。村裏的劉老五就是因為狗尿撒在碑上被關了一個月,一條母狗連狗崽子都給打死了。

碑文有長有短,我請教村裏最有文化的牛偏二(按國際標準說就是給買賣牛作谘詢的 Consultant) ,他就經常念給我聽。比如六個字的:“深挖洞,廣積糧。” 我一聽就想笑,我說這不是咱家的耗子嗎。他趕緊喀嚓一聲做個殺頭的動作。也有長一點兒的,比如:“我們的同誌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成績,要看到光明,要提高我們的勇氣。”這個我在打石頭仗的時候用上了。還有的在我看來有些莫明其妙,比如這個:“要搞馬列主義,不要搞修正主義;要團結,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後來我才知道,就這些文字讓多少人頭落地。

大約到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能把附近的一百來塊毛碑倒背如流。這時候年輕漂亮的語文老師終於找了關係回縣城了,我那個風雨飄搖的小學全是些本地的民辦老師。所謂民辦,有的是初中畢業,有的本來就是小學畢業,隻要跟村裏的幹部有點兒關係,你就可以當老師。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就是個小學畢業的農民。但他基本是個老實的好人,曾經跳到洪水裏救過涉水過河被衝進激流的學生。他對我很不錯,特別是寫作文這件事上。我好像在哪裏說過,第一個作文題目是童年趣事。我想去想來找不到什麽可寫的,就問他:你看我們村哪有趣事?我編一個可不可以?他說:隻要編得像,有什麽不可以?

文字這個東西真是怪,我到今天也不明白哪裏學來的一些詞兒。整個小學沒人教過拚音因為沒人懂,我是五年級的時候把所有認識的字從課本上死記硬背下他們的拚音字母,而且還要把普通話的三聲和四聲轉化成四川話的四聲和三聲。那時除了毛選以外基本沒有任何課外讀物,別人可能還能看三國水滸西遊記,我是根本就沒沾過這些邊兒。記得我從牛偏二那裏好不容易要來一張發黃的報紙,裏麵有一個四川金錢板兒,那是一種類似快板兒的曲藝。 我如獲至寶,背了一遍有一遍,其中有一句形容一個女的:毛料西裝配短裙 。我不知道什麽是毛料,什麽是西裝,什麽是短裙,但覺得這個東東組合在一起還真不錯,雖然原文的意思是諷刺這個女的隻重外表不重心靈。

後來,我編的作文在公社和縣裏都不停地獲獎。老師跟我去開領獎會,吃難得一吃的紅燒肉。吃飽之後走在鄉村的小路上,他說你小子行啊,下回接著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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