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

“ 黃鶴一去，白雲千載，餘溫常桓。”

 

本周原想發電影觀後感，或是繼續水煮蛋的故事，可是周末參加了友人的追思禮拜（追悼會），心裏有些感懷。不是悲傷，而是感動，覺得 “啊，這樣真不錯啊。。。”，還似乎有一點領悟。於是就把我感受到的人生的溫度分享一下。

生與死，人生的意義，都是太大的主題。哲學家們探討了千百年，各種宗教也有不同的詮釋。然而其實撇開那些巨大的主題，我們每個人都有最樸素的感受和認知。就好比你不必看天氣預報或溫度計，走出門，你會自然地感覺到外麵的溫度，是和煦春風，還是料峭寒冬，或是炎炎夏日。人生也是有溫度的，或冷，或熱，或溫暖。有時見一麵，幾句話，就可以感受到。

 

友人J是個很溫暖的人，即使你隻和他打過幾個照麵，也能感受到。那天一個跟J並不相熟的朋友說，他給人的感覺是四個字 - 如沐春風。

 

初識J是很久以前的事，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時我們剛畢業，懵懵懂懂地帶著一股傻傻的闖勁兒來到了南加州，彼時這裏的幾千萬人口對我們都是陌生人，一切剛見過麵留過電話的人都可稱為朋友。所以，一個周末，一個朋友告訴我們有個聚會，我們便欣然前往。那次聚會的主人就是J夫婦，地點就在他們當時的家裏。

 

一進門，就見J微笑地招呼來客，他高高的個子，所以與大多數人說話都要微微低著頭，講的是台灣國語。J看起來應當是五十歲上下，不說話站在那裏是個挺拔的人，身材有很好的比例，氣質儒雅，隻是臉色略顯蒼白。屋裏彌漫著烤箱裏溢出的香氣，J的太太從廚房裏出來熱情地問候我們，說著標準的港普。她身材嬌小，活潑俏麗的樣子，與J站在一起真是和諧美好。

 

J的家溫馨整潔，客廳方方正正，壁爐上擺著家庭合影。他們有一雙漂亮的兒女，都在上大學。在我看來，這真是一個完美的家庭。

 

可是，我們活得越久越懷疑“完美”的存在。

 

那日，J跟大家分享了他生命的荊棘之路。幾年前，一直健康快樂的他被診斷患了血癌。我們那天見到的是經過痛苦的化療放療，階段性戰勝血癌後重生的他。在那之前，我對血癌這種病的有限認知停留在曾經風靡一時的日本電視劇《血疑》，裏麵的主人公不幸患了這個病，當時是不治之症，害得觀眾流了很多眼淚。

 

J雲淡風輕地講了他康複的經曆，許久以後我們才從一些碎片信息中拚湊出當時的情形。當時醫生說他隻有20%的機會，當時他跟才十三歲的兒子交代以後要擔當起一家之主的責任，照顧好媽媽和妹妹。

 

在患血癌後的近三十年，J一直在與各種疾病鬥爭的路上走著。不知是否因為化療造成的損傷，J的心髒和其它器官也不時出現問題。他住了很多次院，動了很多次手術。每次過後，他就又回到大家麵前，一樣的麵帶笑容，和藹可親，從無抱怨，讓人懷疑他是否有“傷痛健忘症“。

 

J一直像位兄長一樣出現在我們這一群人麵前，好像有他坐鎮，不會有太大的亂子。有時我們會因為一些問題爭得麵紅耳赤，他就在那裏坐著，依然微笑著。然後大家看到他的微笑，也不自覺地把熱度降下來。所以我說有他在，大家打不起架來。

 

J是基督徒，他戰勝病痛，保持微笑的力量來自信仰和家人的愛。他最喜歡的詩篇23篇說，“我雖然走過死陰的幽穀，也不會害怕，因為上帝與我同行。”

 

他的追思會，來了幾百人，其中不乏與他僅有幾麵之緣的人。這些人裏麵無論信仰為何，大家自發地，由衷地，想要來送他。

 

最簡單的，樸素的，自覺的，就是大家都一定感受到J的溫度，他是個溫暖的人。當你閉上眼睛的時候，你會想，不論他從哪裏來，到哪裏去，遇見他是個不錯的事情，他留給這個世界的是溫暖的溫度，正向的能量。

 

去年底，有一位網友Z因病去世。我們在一個微信群裏麵，其實並未私底下聊過天，隻是在群裏麵看見他常常分享出來的東西都是有深度有內容有內涵的，常常得到大家的喜歡。而Z也時不時地點評一些時事，每次都到位而又不偏頗。群裏大部分人也同我一樣與Z從未相見，素昧平生，可是知道他永遠離開我們了，都十分痛心，紛紛表達緬懷之情。大家還自發地送了花圈和微薄的捐款給他的家人。

 

我當時在群裏留下了這樣的感慨：“提起老Z，我想人生最後留下什麽？像老Z這樣，被許多素昧平生的人想念，豈不是最難得的？那是他平日裏的溫暖寬厚廣博留下來的，所謂雁過留聲，最綿長的聲不過如此。昨天登陸我那許久沒去的公眾號，發現上次發文章還是2019年新年。讀到老Z在那篇文章下留的言，鼻子就有點酸了。我與老Z不熟，沒見過，甚至沒有私聊過，但他時不時會留些共鳴或鼓勵的話，都心領了。所以我就想還是繼續在公眾號貼文章吧，繼續……”

 

這樣的人生，他們的物質成就不重要，或者說與旁人無關。我們普通人，與他們沒有利益關係，從他們那裏得來的感受是純粹而自然的，不是因為什麽光環，什麽偉大的成就，就是簡單地被他們的溫度觸及到，感受到積極正麵的力量，並不自覺地想要回饋些正能量出去。

 

所以我想，我們的人生，起起伏伏，“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不過爾爾”。我們戰勝那些困難，或許依靠信仰，或許依靠悟性，或許你還在尋找依靠。但如果結果是能留下溫度，留下正能量，留下一縷陽光，便就是不枉此生了。

 

黃鶴一去，白雲千載，餘溫常桓。

 

 

 

 

另：醃篤鮮

 

 

最近微博老在我的主頁推送美食醃篤鮮，害得我夜深人靜之時，輾轉難眠，心向往之。周末終於湊齊了材料，親自煮了一回，用的是可以找到的最好的食材，自我感覺相當滿意。在我有限的對這道菜的認知裏，我真覺得味道好到可以得滿分。但是，我自知在這道菜品上見識有限。所以如果打分的話，就打個8分得了，留下2分是預留的未來提高空間。你看，我們自身的水平是受見識所限製的。日後等我吃到更好的醃篤鮮，才有可能提高啦。今日，暫且劃下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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