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六年前,無錫君來湖濱酒店。
金碧輝煌的喜盈門大廳裏,高朋滿座。各方來賀壽的友人齊聚一堂。
玫子一身紫紅色旗袍,低挽的發髻,脖子上戴著一串光潔奪目的珍珠項鏈,陪母親坐在姨母的身旁。
今天是姨媽70大壽,川岩正忙著與各地趕來的親朋好友寒暄。
“一晃都70歲了。”姨媽與玫子的母親麵容相似。現在她們三人坐在一起,引起了攝影師的注意,擺弄著相機,要讓這三位風姿綽約的女人同框。
欣蕊帶著兩個粉雕玉琢般的金童玉女走了過來。玫子有好一陣子沒見過欣蕊了,隻見她苗條了許多,穿一條藍色天鵝絨露背晚禮服,渾身散發著雍容華貴的氣質。
玫子衝欣蕊打了招呼,見她忙著向姨媽呈上帶來的精美禮品,就借故起身走了出去。
她站在一間被落地窗環繞的弧形陽台,隨手關了兩盞壁燈。借著窗外皎潔的月光,默默俯瞰著靜謐幽深的蠡湖水,四周是在冬日裏依然鬱鬱蔥蔥的矮樹叢。這時大廳裏傳來了一陣悠揚的鋼琴曲,想必是欣蕊在演奏。玫子從手提袋裏掏出一隻煙,點燃慢慢吐出幾個煙圈。
無意間,她側眸,透過落地窗,卻看到旁邊的一個側廳裏,川岩正在跟一個男人畢恭畢敬地講著什麽。川岩麵對著玫子,他臉上誠惶誠恐的表情,讓玫子對那個隻看得到半個背影,背對著她的高個子男人起了幾分好奇。
她還看到了弟弟逸鑫時不時晃過來的身影,這位究竟是誰?
“唉喲,玫子啊,你在這裏。”這時身後傳來胖王熟悉的大嗓門,“啊?燈壞了?”
“別開燈。”玫子轉身斜靠在窗台前,看著穿得花紅柳綠,甚是熱鬧的胖王。胖王自己打理著一家花店,今天這個宴會上所有的鮮花,都是胖王花店提供的。剛才川岩還介紹了開發區負責承辦各種活動的方主任給胖王。胖王很是感激玫子,自然是鞍前馬後地跟著。
“哎呀,玫子呀,你還真有那個閑心。”胖王幾步走到玫子跟前,拉著她的手一副焦慮萬分的模樣,可是話到了嘴邊,她欲言又止地傻傻地看著玫子的臉發愣。
“說吧,什麽事?”玫子把煙頭掐滅在窗台上擺著的一個不鏽鋼煙灰缸裏。
“唉,這網上傳遍了,不知哪個缺德鬼寫的?天涯婚姻家庭論壇,說是,有一個已婚貌美家勢優的高學曆女子,在外包小白臉,後來離婚了。女方家裏責怪男方有異心,還把蕩,蕩婦的老公給告了。天涯,你知道嗎?置頂成熱搜了……幾個無聊的說是還在人肉,是哪家的女子?唉!”
“哦?”玫子輕蔑地笑了笑,“讓他們去人肉吧。謠言,總會自生自滅的。”
“可是,可是……”胖王搖頭,“還說女方家是太湖旁某城市的一個霸主,說男方手裏也有很多證據可以指控女方家庭行賄……”
“這是在要挾!謝紅吃錯藥了?”玫子一時氣急,恨恨地罵了一句,“她真是欠收拾!”玫子不禁扭頭望了望旁邊的那個陽台,川岩和那個神秘男子不見了。這些小道消息應該不會影響川岩他們的大項目吧?
晚宴開始了,玫子坐在母親身旁,跟幾個女眷被安排在第一桌。川岩、逸鑫他們兄弟幾個則被安排在第二桌。母親這幾年身體不太好,心髒病,高血壓,骨質增生。才上了第二道主菜,母親就低頭對玫子說:我待在這人多的地方心慌,想先回樓上客房休息了。母親說完,跟她姐姐耳語了幾句,被玫子攙著走出了大廳。逸鑫悄悄跟在她們身後。
“我送媽上樓,你接著去吃飯吧。那邊好幾個客人,都等著你應酬呢。”玫子對逸鑫說道。
“嗯,姐,”逸鑫撓了撓頭,“那個天使基金的老板,程致遠也來了。等會兒,介紹你們……”
玫子權當沒聽到,低頭問母親,“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吃了,可能坐太久了。小鑫,別打攪你姐姐了,她難得回來。我們娘倆上去嘮會兒磕。小玫,你想吃什麽,打電話叫服務員送上來。李家把這酒店都包了。”
“好的。我也不喜歡這裏人多。”玫子故意加重了語氣,瞥了一眼低頭緊跟在她們身後的逸鑫。
“小鑫,你先回大廳吃飯吧。”母親蹙眉對逸鑫說。
快晚上八點了,玫子在母親的套房裏吃了三鮮水餃,喝了醃篤鮮,還有這家飯店特色烤豬大骨。
玫子說了會兒在新加坡國大留學的趣事,突然想起弟弟,她隨口問母親:“小鑫,最近好像壓力有點大?”
母親原本在喝水,聽到玫子這麽問,放下手中的水杯,歎了口氣,“他跟那個美美也吹了。看著挺好的姑娘,很會照顧人。他一心想著壯大公司,跟著心魔一樣。我還想讓川岩勸勸他。”
“五一的時候,還看到你們三個去普陀山玩來著,怎麽就吹了?”玫子驚訝地問。逸鑫跟這個叫美美的女孩住在一起三四年了,她還琢磨著什麽時候該幫弟弟辦喜事了。
“唉!他壓力太大了。”母親低頭沉默了好一會兒,“前陣子,他失手打了美美。他跟我說,是他求美美離開他的,他說最近,他無法控製自己,最好一個人待著。”
“哦?怎麽會這樣?”玫子一臉詫異。
“這事,你別跟川岩他們說。小鑫一下班就回他自己的別墅,我聽打掃的阿姨說,經常回家砸東西,家裏的瓷器都扔個遍。”母親長歎一聲。“他太年輕了,受不了這麽大的壓力,又得苦撐著。希望這個大項目過後,他能好點。”
“最好帶他去看看心理醫生。他在公司的時候還好嗎?”
“沒聽說有什麽異樣。估計白天壓力太大,受不了了吧。”母親拉住玫子的手,“你幫我勸勸他。看樣子你和川岩的話,他還能聽得進。我老生常談,也說不動了,我說的話,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我找機會跟他聊聊。”玫子望著母親一臉倦容,“早點吃藥睡吧。回頭,我去找小鑫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
看著母親吃了藥安然睡去。玫子從電梯間出來,從一旁悠長的走廊裏穿過,走向宴會大廳。
遠遠的,她看到一對俊男美女正麵對麵站在燈光昏暗的長廊裏說話,她下意識地沿著走道靠近落地窗的一邊走著。快到近前,才赫然發現那兩人正是致遠和欣蕊。
致遠見玫子走來,臉上已戴了笑。欣蕊背對著玫子,隻聽她在說:“該在南京請個中醫幫阿姨看看病。她這個病可能是因為肝氣鬱結,情誌抑鬱,氣血不暢……”玫子沒想到欣蕊還通中醫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致遠衝玫子熱情地笑著點頭,這時欣蕊才詫異地轉過身來,看到是玫子,她眼裏閃過一絲不悅。
“剛才你母親這麽早就離席了?”欣蕊皺著柳葉眉問道。
“是,她身體不適。”玫子嘴角掛了毫不掩飾的輕蔑的笑。
“哦,那,我、我先進去了……”欣蕊顯然被玫子的微笑給擊中了,她衝致遠笑道,“我認識幾個很好的中醫,需要的話,就跟我聯係。”
“一定。”致遠很有禮貌地作答。
欣蕊拖著她藍色禮服朝大廳側門走去。
“今晚很熱鬧。”致遠從口袋裏掏出香煙,遞給玫子。
玫子擺手,猶豫著是不是該進大廳?
此刻卻看到大廳的側門赫然打開,從裏麵鑽出來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正是欣蕊的女兒晴晴,今年四歲。她撒嬌地伸開雙臂要欣蕊抱。欣蕊俯身把女兒抱在懷裏。
玫子正在神遊,卻猝然聽到程誌遠在問她:“你好像很怕我?”致遠咧嘴笑道,嘴角邊漾起她熟悉的皺紋。
玫子盯著他的嘴角,片刻,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別自作多情,我憑什麽怕你?”玫子冷冰冰地回答。
“剛才我看到上次來接你的男朋友了,人家叫他,叫他豬三?”致遠戲謔地笑,“你那次說,我教會你了許多?怎麽從我這兒學的,還不足夠挽留住你的癡情前男友?”
“你,什麽意思?”玫子憤然,盯著他黑黢黢的雙眸,他眼裏有著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說也奇怪了,豬三這些年談了無數個女友,到現在還是單身。那陣子她剛離婚,豬三還約了她好幾次,說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話。今年十一,豬三死皮賴臉地到國大來找過她。她隻得花了幾天時間,頂著大太陽陪他四處遊山玩水。
“我沒什麽意思。”他朝前走了一步,玫子靠後,背卻抵到了一旁的落地窗玻璃。
他伸手拉著她的胳膊,說,“有一點,玫子,假如你當初隻是在玩愛情遊戲,你再見到我,應該會滿不在乎的。可是,你現在卻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他炯炯的雙目注視著她遊離不定的雙眼,然後湊到她耳邊,輕聲道,“隻能讓我更加確定,我們應該重新開始。”
玫子的心卻跳得失了節奏。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喚醒了多年前那段癡迷瘋狂的歲月。那一刻,她連呼吸都亂了。
“本來就是遊戲一場,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玫子穩住氣息,譏諷的口氣連自己都厭惡。“想必閣下也遇到了無數美女,對著過去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糾纏不清,這恐怕不是你的風格吧?”
“嗬嗬——”他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鼻翼的一側,“你瞧瞧你,非要讓我給你什麽承諾嗎?難道上次你離開我,就是因為我沒承諾什麽?”
“你誤會了。我得進去了。假如你再想玩愛情遊戲,找那些年輕的女孩吧。我太老了,不適合你。”玫子說完就抬腿。
“等等,”他拽住她的臂肘,“美女見過不少,但是,我最忘不了的,就隻有一個人——周玫。”他突然提高音量說到。
玫子一愣,眼角卻瞥見拉著晴晴的小手,開門要走進大廳的欣蕊。這句話,她顯然也聽到了,她一個趔趄差點跌倒。要不是她一隻手扶著木門,她一定摔得很慘。
難道致遠是故意說給欣蕊聽的?
玫子眼裏閃過一絲陰影,他跟欣蕊到底是什麽關係?想到這兒,玫子心頭陡然生出厭惡之意。她伸手有力掰開致遠拉著她臂肘的手,生硬地回了一句:“對不起,我不相信!”
說完,她大步朝剛剛關上的大廳側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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