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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1.
上海的早晨總是迷霧蒙蒙，樓下自行車"叮淩淩"清脆的鈴聲夾雜在沉悶的汽車轟鳴中，卻是半夢半醒之時最清晰的聲響。恍惚間回到了十多年前在上海工作的那段青春歲月，一時間徒感歲月蹉跎，物是人非。
媛媛在床上翻了個身，想起她在上海已經待了兩天了，大有飛鳥出樊籠的感覺。昨晚，她還特意去燙了大波浪，把碎發漂染成酒紅色，不必擔心回家晚了還得挨訓，還得擔著”不艱苦樸素“的罵名， 隻是很想昊昊。在吵架的第二天早上，紀宇晟發了條微信給她，叮囑她出差在外一切小心。媛媛回複了兩個字：謝謝。到了上海機場，她發了五個字：已安全抵達。
起床走進洗手間，對著鏡子裏睡眼惺忪、卷發披肩的陌生的自己，想著今天一天的日程。早上要與專程從德國趕來的技術顧問一起去參觀上海金山區附近的一家客戶，處理一些技術問題，她當翻譯。下午去龍陽路的展覽館查看公司展廳的搭建情況，並支付第二筆款額。
想到這兒，她探頭望了望客廳的時鍾，為了避開上班高峰，半個小時後，小宋經理和小張會來寓所接她，七點去附近的酒店接DIRK。她得抓緊時間洗漱，然後啃塊麵包下樓。
她住的地方是公司在靜安寺附近購買的三室一廳的寓所，專門給來自總部公幹的人員居住。十年前，公司在靜安寺附近的商用樓買了一層辦公室，一開始閑置，後來出租，再後來成立了上海分公司。這幾年這兩處房價已經翻了二十倍了，這算是公司多年來最成功的一次投資了。
春未央，夏則姍姍來遲，早晚還有些透骨的寒意。媛媛穿了件米色薄風衣，白色棉質上衣，綴五彩小花的牛仔一步裙。
先到客戶的會議室，再到車間，不知不覺已到了中午。在客戶的職工食堂吃了簡單的午餐。小宋送DIRK 回公司，與總部來的技術人員一同探討技術方案。媛媛則與小張乘德士去龍陽路的國際展覽中心，與正在那裏監督展廳搭建的DERRICK匯合。
國際會展中心有很多展廳，他們的座落在F 廳，從大門口繞道走很遠。媛媛在門口的小超市停留了一會兒，擔心DERRICK和總部來的銷售們早到了等不到他們著急，就囑咐小張先進去，她買幾瓶礦泉水帶給大家。
她抱著沉甸甸的礦泉水袋子，穿過C 廳，看情形C 廳是建築器材展示廳。各種展架正在緊鑼密鼓地搭建中。她後悔從這裏走過，以為是條近路，誰知道裏麵各種展架材料胡亂堆放，反而要繞很多路。
她低頭小心地接連幾步跳過一堆堆胡亂擺放的展示材料，還未站穩，突然發現對麵站著一個人，可是她已經收不住腳，否則一腳踩到後頭的塑質材料，那就慘了。
“小心。”對麵的男人，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臂肘。
她一個趔趄，一頭撲進了人家的懷裏，手裏的礦泉水袋子滑落到了地上。
那個男人居然抱住了她，“中午好，媛媛。”他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他的氣息，拂在她耳畔牽動了她的心跳，她一下子羞紅了臉，瞬間明白了這人是誰，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節奏。
她毫不客氣，一腳踩在他的黑皮鞋上，“誰讓你擋路？”
當他“哇”地一聲誇張地跳腳，鬆開他抱著她的雙臂那個刹那，媛媛陡然想念他剛才溫暖的懷抱和他氣息裏的煙草味。
“你怎麽知道我在上海？”媛媛低頭撿起礦泉水袋子，好在沒摔破。
“你自己說的。”他特意站在兩步外看著她，笑道。
媛媛蹙眉，他穿了件黑色T恤，深藍色牛仔褲，脖子上掛著主辦單位參展會員的牌子。
“你公司也來參展？”
“是的，在那邊。”他轉身朝後一指，似乎故意不想讓媛媛知道他的公司名字，“你不是知道我們在上海有公司的嗎？”
“那我怎麽會遇到你的？”媛媛自言自語道。
“老遠就看到一隻麻雀在這裏蹦蹦跳跳，裝作看不到也不可能啊。”羅去冬說著伸手要來拿媛媛手裏的袋子。
媛媛搖頭，“我自己拿著吧。我要去F 廳，你可以帶我去？”
“我渴了，也賞瓶水？看在剛才英雄救美的份上。”他示意她跟著他走。
媛媛默默遞給他一瓶水。
“國內的礦泉水比飲料貴，你知道為什麽？”他擰開蓋子，喝了一口問。
“因為眼見為實？透明的比有顏色的真實？國內的邏輯都很奇怪。”媛媛隨口說著，雙手捧著袋子跟在他身後。午後的陽光把他們兩個縮小了的黑影撞在了一起。
她心頭湧上一種缺失已久的踏實感。想起了張愛玲短篇小說《愛》裏的一句話——”於千萬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恰好遇見“。可是，時間的荒野是這樣無情，於無情之中遇到有情，恰好遇見的結局又會是什麽? 她不敢想，隻希望兩人就這樣，能夠一直走下去，小小的影子撞在一起。
可是，羅去冬對這個地方似乎很熟悉，隻一會兒，F廳就橫在眼前了。
“F 廳到了。”他回頭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媛媛，“怎麽一臉的不高興？發生什麽事了？而且一見麵就氣呼呼地踩人的腳？”他笑著問，眸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她的臉龐。
媛媛捧著沉甸甸的袋子，望著對麵白晃晃的水泥大廳發愣，半晌，呢喃道：“沒什麽。”眼淚卻在眼眶裏閃了一下，被她憋了回去。
“晚上一起吃飯？我等會兒過來接你。”他說著走到她麵前，“還想來個擁抱嗎？”
媛媛後退一步，苦笑道，“晚上見吧，羅總。我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今晚一定吃窮你。”她說著快速朝前走去。這個無情的時間荒野裏，其實有多少空間可以容得下”有情“？
“好，不見不散。”他衝著她的背影喊道。她回眸衝他莞爾一笑，隻是悲傷依然籠在她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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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詫異紀老這麽有風度了這一次，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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