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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南宋使者設的簡單晚宴擺在景粼宮,席上作陪的隻有幾個肱骨大臣、皇親國戚和南朝來的三位使臣。
拓跋征端坐於大殿正前方描金鑲玉的盤龍紫楠木椅上,觥籌交錯間他喝了不少酒,罕有的,酒量一向很好的他,居然臉頰泛紅,似已有了七分醉意。
鈺兒穿了一身暗黃色繡九鳳朝儀宮服,頭戴一對金鳳遙珠結簪,麵貼珠鈿,翟衣綬帶環佩玲瓏,端坐在拓跋征的右下手側。她手持白玉酒盅,矜笑間,眼角餘光滑過對麵席位後端坐的舒冷鳳。
鈺兒是下午時分才得知,來訪的南朝使臣中為首的居然是臨川王舒冷鳳。據說他已在景粼宮與拓跋征起了爭執。說來也奇怪,南宋非要大魏答應,由南宋出兵幫助大魏一起解決胡夏朝內易儲的爭端,否則就要趁大魏專注於治理胡夏內亂時,收複虎牢、徐州等失地。為此,舒冷鳳與拓跋征惡言相向。
席間,拓跋征隻與上前來敬酒的幾位皇室宗親閑聊,然後拚命給自己灌酒。他兩頰和前額泛著酡紅,唇色發暗,手中一直捏著一盞酒盅。雖然他神情看似並無不妥,鈺兒卻看出了他眉宇間籠著比愁眉緊鎖時更多的痛心與愁悶,和他竭力在克製的心中蠢蠢欲發的勃然怒火。
舒冷鳳坐在鈺兒斜對麵的案幾後,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臉上掛著雲淡風輕的笑容。
舒冷鳳偶一抬頭正迎上鈺兒投來的貌似不經意的目光。他抿唇微笑,眼底掠過濃厚的喜悅和思念之色。鈺兒見狀,心中一驚,手一抖,白玉酒盅中的瓊漿灑了出來,濺到了裙裾上。身旁的紅杉忙不迭地幫鈺兒擦拭著酒漬。鈺兒心裏嗟歎,此刻,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和舒冷鳳,如有一點行差踏錯,舒冷鳳就別想活著走出平城了……
許久之後,鈺兒用靜亮如秋霽的雙眸環顧了四周,隻淡淡滑過舒冷鳳的臉龐。她希望他能讀懂她眼中的話語,小心謹慎,早些逃離這是非之地。
舒冷鳳心中已明了幾分。他側首轉身,與身旁的使臣說了幾句什麽,隻是嘴角掛著會心的笑。
鈺兒暗自鬆了口氣。陡然扭頭望向拓跋征,他正眸光陰冷地盯著席下的舒冷鳳,手裏的酒盅似端了許久都未放下,臉色紅得嚇人。慢慢的,拓跋征陰鬱的眼眸挪向鈺兒,鈺兒忙執起案幾上的玉箸。此番,舒冷鳳明明是領了南宋朝堂的燙手山芋到大魏來挑事端的,或者說是來送死的。倘若拓跋征被觸怒,他要揮刀斬來使,亦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兒,鈺兒的心懸了起來。
恰見臨川王手持酒盅踱到拓跋征麵前,他麵戴微笑,躬身一揖,“此次來訪大魏,目睹平城百姓安居樂業,百業待興!心中不由歎服,陛下真乃一代明君,季伯適才多出言不遜,得罪之處,還望陛下海涵!特以此薄酒一杯作為賠罪,先飲為敬!”
舒冷鳳言畢,仰脖喝下杯中酒。然後伸手從衣襟中取出一封書信,“此處有一封家書,是永賢長公主托微臣務必親手轉交給朝熙公主的。”臨川王說著把信遞給旁邊的宮婢。
拓跋征臉上依然陰鬱一片,隻眼裏的眸光柔和了些。宮人欲呈給皇上先行過目。拓跋征一擺手,冷言道:“給她吧。”
鈺兒起身接過書信,看到封麵上那幾個熟悉的字體,心頭一陣暖意流過,這是母親久違的字跡。
“隻以薄酒一杯賠罪,恐怕誠意遠遠不夠吧!”這時,席下一位身著胡服,滿臉絡腮胡的中年漢子粗著喉嚨喊了一聲。
鈺兒尋聲望去,居然是那年在召城營地碰到過的拓跋征的皇叔,暉城王。兩年過去了,他的模樣倒沒變。
“久聞南朝臨川王的笛音蓋世,”暉城王說著,端著酒盅搖晃著粗壯、掛滿了各種翡翠寶石的五短身材走了出來,踱到舒冷鳳麵前。“不知我們可否一飽耳福啊?”他傾身做出一副友善詢問的模樣。
鈺兒顰眉,忽地想起此人的龍陽之好。
“嗬嗬……”舒冷鳳輕笑兩聲,略朝外挪了幾步。他轉身衝席上的拓跋征深鞠一躬,說:“那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從袖中取出玉笛。
“且慢!”這時席間又走出一位身材發福的中年人,正是新上任的司徒太尉,他恭恭敬敬地施禮道,“有樂無舞,豈不遺憾?我看可以喚幾個舞姬上來,一起獻段舞給大家助興,不是更好?”
鈺兒一聽,心中不平:這分明是在羞辱舒冷鳳,讓他在大魏席間演奏給舞姬伴舞?
她看到拓跋征的臉上慢慢浮現出玩味的笑容,手指不停摩挲著蟠龍白玉酒盅。再望向舒冷鳳,他一隻手輕拍著玉笛,笑意裏戴了些尷尬。
舒冷鳳戲謔地對司徒太尉道:“我要吹奏的這首曲目,音律繁雜,恐怕聽過的人不多。如若樂曲不合舞姿,還望大家莫要見怪。”
“這倒是個問題!”司徒太尉原本隻想給舒冷鳳出出難題,並不想讓他太難堪。一時也不想得罪舒冷鳳。“那倒不如就請王爺先獨奏一曲吧。”
舒冷鳳吹奏的是那曲《弱水》,笛聲驟起,恰似春雨如綿,浸濡山巒任逍遙。濃霧彌漫,洇染蒼鬱似雲繞。海棠爭妍,一枕相思如夢沉。風過雨歇,荼蘼敗了芳菲盡。韶華易老,春來春去尤嫌早。杜鵑啼血,卻道初心莫忘了。角聲嫋嫋,鐵馬金戈聲聲近。歌筵孤影,空度流年妄蹉跎。笛音漸漸清亮而歡樂了起來。
鈺兒聽得如癡如醉,早忘了之前給自己設下的警訓。而臨川王似也沉浸在音律之中,不經意間,二人四目相對,柔情款款。
此時,笛音由低至高,宛如湍流激進,瀑布跌落石川,高昂激烈之中盡是望眼欲穿的思念和濃到極致的愛戀……
拓跋征全都看在了眼裏,他不由地呼吸急促,不知覺間握手成拳,隻聽得幾聲細微的玉瓷破碎之聲,手中的玉脂蟠龍杯已碎成了幾片,酒從指縫掌心中流出,帶著越來越濃的殷紅色。他不由閉了雙目,默默忍受著來自手掌的疼痛漸漸覆蓋了來自心底陣陣痙攣般的疼痛。
“陛下!”有宮婢上前輕喚。
他搖搖頭示意她們不要聲張,他把手中玉瓷碎片放在宮婢呈上的托盤,手掌放入浸了草藥的水盆裏,任一旁的宮婢幫他清洗。
摻了草藥的水雖然溫和,但疼痛依然強烈,陣陣自手掌傳來。此時笛聲陡然變得悠揚,輕如流雲,綿若錦緞,帶著悲傷與期許。征兒倒吸一口冷氣,那笛音似冰冷的絲線,絲絲縷縷纏繞著他的心,漸漸入血入肉般哀怨冰冷,如生離死別般的不舍與煎熬……似他們之間一個無言的約定。
最後笛音驟停,一片掌聲響起。
拓跋征端坐在龍椅上,右手敷上了黃色的布帛。他左手握住扶手頂端的龍頭,龍嘴大張,裏麵嵌了一顆稀世夜明珠。他用手指撥弄了一下珠子,紅暈已然從他臉上褪去,他眸色亮如雪地晴天,兩頰蒼白。他側眸看似不經意般掃了頷首端坐的鈺兒。心中的痛已凝結成了一團。
他揮手,聲音裏竟透著入冬的蒼涼,“臨川王笛音的確不俗,可謂繞梁三日。天色已晚,今日宴會就到此吧。”
總體來說,這個版本我打的分數更高一些。美眉寫作辛苦啦!
幫我想想下一部寫什麽好呢?再寫一部宮廷文?有個初步的構思,得花時間再去整理一下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