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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癲狂
八月的天,正午的太陽白燦燦炙烤著大地,不透一絲風。躲在樹蔭中的幾隻蟬,似熬不過這個酷暑了,正聲嘶力竭地喘息著。
鈺兒這幾日一直悶在朝熙宮,用了晚膳,眼見落霞如火,新月初升。她想到太液池畔去散步。
一輪皓月盈天,太液池畔繁花競妍,芬芳馥鬱怡人。促織聲此起彼伏,垂柳依依娉婷。一池碧水瀅瀅,睡蓮婉約沉靜,期許佳期無限。
紅螺躬身在前,手提一柄嫦娥奔月彩繪燈籠領路,鈺兒著一襲黃色薄紗襦裙,隻戴了兩支翠玉珠釵,滿腹心事地走上太液池上的玲瓏飛虹橋。鈺兒想到太液池對麵的素晚亭裏小憩,因為那裏僻靜,水榭台上又視野開闊,是個納涼吟詩的好去處。
她駐足,深吸一口滿蘊著繁花芬芳的氣息,環顧四周水沉花美如卷。抬頭望去,但見飛虹橋橋墩上,刻了一首《七絕》——皎月浮雲傾碧野,清輝淡染柳成煙。飛花落盡春歸處,水麵扶風別有天。
鈺兒下了飛虹橋,剛踏入素晚亭,迎麵忽地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鈺昭儀,別來無恙啊?”
鈺兒斂神順聲望去,隻見一個模樣俊俏的年輕女子正坐在素晚亭裏的石桌旁,麵前擺著酒壺和幾碟點心。
“惠昭儀?”鈺兒吃了一驚,但很快用平靜無瀾地聲音問道,“近來可好?”既然自己已走進了素晚亭,此刻想抽身離開業已不可能了。想到這兒,鈺兒頓足而立,一旁的紅螺手持燈籠悄然立於一旁。
“來,如此良辰美景,霽月皎皎,共飲一杯如何?”惠昭儀豪邁地伸手邀她入座,示意一旁的宮女另擺了酒盞。
鈺兒在惠昭儀對麵落座,毫不避諱地執起桌上的酒盅,酒色竟是酡紅色,鈺兒呷了一口,酒熱辣澀口,她微顰蛾眉。
“這酒很烈,隻有我喝得慣!它叫茗紅酒。”她手中舉杯,搖晃著站了起來,趔趄地踱到亭邊,倚著一旁繪百雀的柱子,遙望一泓碧水呆了半晌。她旋即轉身到石桌旁落座,鬢髻中幾縷銀發在月華熠熠生華,隻聽她用尖銳的嗓音問:“你定好奇我為何會在這裏吧?”
月光潺潺漫入小亭,涼風攜著黯淡水汽漸染衣襟。素晚亭,恰好在一片蓮花如海、繁花似錦之中,卻要人心如白素?
鈺兒抬眸端詳惠昭儀,發現她笑起來眼角顯出很深的魚尾紋,多日不見她竟老了許多。鈺兒語氣平和地對她說,“你在這裏獨斟狂飲不是辦法。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歇息?嗬嗬……”她陡然仰脖笑了起來,她一揮寬袖止住了笑聲,沉言道:“這後宮的女人們,哪個沒時間歇息啊!從年頭歇到年尾,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新添了幾道皺紋,數著頭發有幾根又變白了……再看看身邊又多了多少新寵新歡。皇宮裏的故事曆來如此,千古不變。都說我心狠手辣,可是你不算計別人,就會被別人算計,弱肉強食的地方。”她長歎一聲,幽怨之聲讓人聽了頓覺寒意順著脊背盤升,渾身肌膚起了一層栗子。“隻是看他的心意,想怎樣擺布你,隻看他的意思罷了!他還不是在這些女人堆裏,故意厚此薄彼地引你們去鬥、去爭?跳進他布好的陷阱裏,把你們一個個當猴來耍。來!滿上!”她執起酒盅憤怒地敲了敲石桌。一旦酒盅斟滿了,她立即執起酒盞,仰脖而盡。
“你喝太多了,傷身。”鈺兒搖頭,忽然不覺得她盛氣淩人那麽討厭了。興許是她那句身邊又多了多少新寵?讓鈺兒想到了越夫人。鈺兒心中亦深歎,惠昭儀果真是玩弄權謀的老手,三兩句話就切中要害,讓你覺得掏心掏肺。
“你剛才看到我,定以為是見到鬼了吧?”她眯眼,哼起了小曲。忽然抬手,鬆開發簪,晃了晃頭,烏發瀑布般渲泄在她的肩膀上,顯得豪放不羈,那幾捋銀發在月下越發紮眼。“是霖兒十一歲生辰,她父皇要給她舉辦冊封公主大典,所以我們這一對可憐的母女才得以回到魏宮……嗬嗬嗬——”她媚笑著舉起酒盅,一雙漂亮的丹鳳眼瞟了鈺兒一眼,道:“我知道皇上心裏隻有你。你看看就連個卑賤的舞姬——越夫人都被寵到天上去了。你不是毒已經清了嗎?”
鈺兒一聽心突得一跳,頓覺渾身驟冷。
惠昭儀俯身湊近鈺兒,伸出冰涼的手,抓住鈺兒的手腕,嗓音甚是渾厚溫柔,“還不趕快抓住這個機會?副後之位,說來說去也隻是副的。登上皇後寶座,才能保一輩子榮華富貴。你知道這後宮女人,個個都想爬上那個位子嗎?”她毫不顧忌地把臉貼近鈺兒,似乎早已是鈺兒的知心姐妹。她身上帶著一種嫵媚蠱惑的花香和著漂浮的酒香,不知為何,鈺兒心裏頓生反感。抬頭警覺地瞥了她一眼,惠昭儀的眼瞳深幽似潭,但仔細看去,瞳眸深處似有兩簇永不息絕的赤火。
鈺兒忙轉過視線,心中生了嫌隙,暗運了一點內力,隻輕輕一抖手腕,就甩開了她的手。原來這個惠昭儀把自己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就算她不在皇宮,恐怕對這裏發生的一切也了如指掌吧。想到這兒,鈺兒略帶輕蔑地答道:“你不也是嗎?”
一陣晚風徐徐拂過,惠昭儀仰頭迎著涼風,感慨道:“我?我可沒你幸運,及笈之年就嫁給他,多少年來,我不過是一件擺設,跟房間裏的一張桌子,一張木椅,又有什麽不同。用得著的時候,就來看看,用不著的時候,看著都礙眼。他熟悉得早沒了新鮮感。可你,與他出生入死這麽多次,還能到鬼穀道舍命救人。女中豪傑也!”她毫不避諱語氣中的酸澀,繼續說,“我真搞不懂你了,看著挺聰明伶俐的樣,怎麽又躲在朝熙宮裏不出來了,任由個越夫人做大。她算個什麽東西,胡夏的一個貧賤舞姬也出來攪局?她不過是那幾個赫連姐妹把弄的一顆棋子罷了。那三個蠻族白癡,還不是想趁胡夏大亂的當兒,擴大自己在魏宮的勢力?幾個胡夏的女人還想拉攏大魏的權臣,看她們最後如何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說著,呷了一口酒,有意無意地瞥了鈺兒幾眼,咧嘴苦笑道:“宮裏這些女人呐,個個削尖了腦袋要出頭。我怎麽越看你這個鈺昭儀越奇怪呢?莫不是你想留著清白之身另嫁他人?”她最後驟然壓低了聲音,麵戴冷笑,眼光流轉時冷厲之色蘊於眼底,她冷不妨剜了鈺兒一眼。
鈺兒倒吸一口冷氣,此人真非善類,她居然把自己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她不由打了個寒顫,雖然自己身經百戰,但論起心眼來,遠不及這些後宮的女人。她們好像是躲在暗處的巫婆,洞悉著你的一舉一動。想到這兒,鈺兒蹙眉不語,現在也不宜轉身就走,她隻得提起酒壺,給惠昭儀又滿上了酒。
“假如要想溜出皇宮呢,寅時最好了,因為夜值的人到了那時最困,卯時來換班的人還未到。而且寅時是禦膳房進蔬菜泉水肉禽的時候,扮成禦膳房的跟班一起出去,也沒人會察覺。”惠昭儀低頭似在自言自語。“隻是放著大好的榮華富貴不要,我是看不懂啊!”
鈺兒皺蹙眉尖,注視著這個失意的女人的臉。月光下,她的肌膚像是透明的玉石般,泛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幽光。
惠昭儀又喝幹了一盅,抬眸緊盯著天上那輪滿月,目光哀怨,慢悠悠地吟著詩,“花紅青柳天含水,一意留春鬢染霜。獨飲空樽長袖舞,月華宮闕倦尋芳。”她咧嘴苦笑,斜眸睥了鈺兒一眼說:“鈺昭儀還不早點盤算如何去救救你的好姐妹,尹夫人?”
鈺兒大驚,失聲問:“尹夫人,她怎麽了?”
“哦?你居然一概不知?你這樣如何在後宮立足啊?”惠昭儀鼻音很重地嘲笑道,幽冷的眸光裏盡是幸災樂禍的笑意,“他們找到曆兒了,囚在掖庭呢!你知道如何找到曆兒的嗎?”她說著仰脖,望著天水交接的朦朧處,憨笑了兩聲,“歎世間情為何物?嗬嗬——你的好姐妹尹夫人借出宮為名,去給拓跋曆送銀子和衣物去了。她該是一直癡癡愛著拓跋曆吧!甘當了拓跋曆絆倒晉王的棋子。現在又不顧生死安危給她的情郎雪中送炭。真是世間難得的女君子啊!”說罷,她陡然狂笑了起來,身體亂晃,不停揮舞著手臂,“情?什麽是情?當初我跟他不也是情深意濃,可是現在呢?現在呢?”她笑得眼角滲出了淚花,兩眼直勾勾地癡望著幽深的液池水,雕塑般,似又沒了聲息。
“他們關在哪裏?”鈺兒驀地站了起來,走上前幾步,握住了惠昭儀的冰涼的手。
“都在掖庭死囚牢裏待著呢。今生能出來,算他們有造化!掖庭的死牢裏,從沒走出過會喘氣的人。”惠昭儀說完,把酒盅狠狠地擲到石桌上,怒喝一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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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近期內殺青了,大家有何意見可以盡情寫下來,謝謝!
感謝有緣美眉一早來探訪!
臨川王也太不積極主動啦,這會兒又沒影啦?嗬嗬。。。。。開個玩笑 ^-^
祝福美眉每天開心!!!
這集看了之後,我覺得鈺兒還是去找臨川王比較合適。期待新的篇章。。。。。再寫長一點嘛,我們好跟著看嘛。。。。。。。。寫作辛苦了。抱一抱!!祝福複活節節日快樂!!
也許曆身上不再會有傳奇了,但守靈人的確有一個。
感謝留言,一直鼓勵!
握手!
或者,讓玨兒救曆兒時身亡;曆兒其實從小就深愛玨兒,最終成為守靈人?
藍妹妹有意找投資人拍電影嗎?
北朝的故事還有幾段。
給我洪荒之力吧!
謝謝風兒留言!
謝謝跟讀鼓勵! :)
覺得還有很多要寫呀!比如裝死的藥、綺霞劍、景庭是不是征兒的眼線。。。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抱抱藍天美眉為我們帶來這麽好的作品!
至於鈺兒的歸宿,我個人是傾向於征兒,因為他們的患難與共。可臨川王也是很好的選擇呀。藍天美眉怎麽寫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