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渡赤水(一)
(2012-09-14 22: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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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北京飛出第一站就到了重慶. 公差了一天,口幹舌燥的, 想到後麵剩下的全是FB, 頓時輕鬆了許多. 一大早正半夢半醒之間, 就聽一陣鑼鼓喧天, 從酒店的窗口望下去是個不大不小的廣場, 整齊地站著上百紅衣紅褲係著腰鼓的中年婦女, 旁邊立一大旗, 紅底金字書"紅岩文化藝術團", 是啊,沙坪壩,渣子洞,白公館,這如雷灌耳的, 江姐, 甫誌高的故鄉呀. 為什麽把英雄和叛徒放在一起提? 因為現在世界大同了, 跳出階級鬥爭看, 他們也差不多, 誰能想到當年<<紅岩>>的作者羅廣斌文革時就被打成叛徒,畏罪自殺了呢? 誰又能說"革命先烈"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江山現在就比甫誌高心目中的理想社會強呢?
接待單位派了個司機陪俺, 在車上, 眼睛無神地望著窗外, 由於正經曆著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你的黑夜是我的白天" , 思緒完全發散. 不知不覺,自言自語了一句:"嗯, 沒想象得好嘛", 以為根本沒出聲, 結果司機有第六感, 也不知是聽懂還是聽岔了, 回了句:"好的都在解放碑! 這就帶你去轉轉", 我說"行啊, 這一天都隨你安排!", 臨近解放碑, 感覺像觀測流星雨, 一閃一閃的, 亮度明顯加大. 但當我看到解放碑的時候卻感到一陣黑暗. 解放碑原名"抗戰勝利記功碑"由國民政府修建, 高七丈七尺象徵"七·七抗戰"。記全國軍民的浴血奮戰之功。 據說在碑下,埋有繳獲的日本侵略者的軍刀;在碑中,存放著美國總統羅斯福寫給重慶人民的信,在碑上刻有成千上萬的陣亡將士名字。1949年11月30日,解放軍占領重慶,西南軍政委員會決定對"抗戰勝利紀功碑"進行改建,由西南軍政委員會主席劉伯承題字,將"抗戰勝利紀功碑"改名為"人民解放紀念碑"(簡稱解放碑)。碑的意義也由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變為紀念重慶解放, 也就是說一場民族生死存亡的衛國戰爭竟然比不上一個"城頭變換大王旗"的朱元璋打敗陳友諒.
三峽博物館和人民大禮堂對麵坐落,一個古樸一個現代. 找了個導遊, 端的是端莊, 明白了"重慶火鍋"曆史不過百年, 源自朝天門碼頭的苦力工人下班後沒太多錢吃飯, 就買點便宜的豬牛雜碎, 煮一鍋味道很重的湯料點著吃, 逐漸風靡成了今天的"重慶火鍋". 博物館裏有個當代字畫的展廳,展品好像是跟深圳博物館借的, 可見當代這兩字是恰如其分的. 俺一外行, 背著手轉了兩圈,猛一抬頭看見一幅字"放下便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些戰略家盡說廢話, 凡人更需要的是戰術指導呀! 聯想到有一好友,得了不治之症, 萬念俱恢, 躺在床上, 首先不關心的就是股票. 做了一手術, 醫生告知非常成功, 這兄弟第一件事就是坐起來,想起他那些股票代碼,天天跟蹤, 又過幾天, 醫生告知沒切幹淨, 他就往後一仰躺在枕頭上, 發自肺腑道:"我幹麻要關心股票?" 這還不算完, 醫生也不知是誠心怎的, 來來回回好幾次, 這兄弟就給折騰得躺下又坐起. 所以一個凡人要真想"放下", 要麽生命垂危, 要麽身披迦裟(待考).
吃飯, 司機帶著去了個好地方, 好象是叫南山老夭鹽水雞的館子, 進了店門, "雅座"要拾階而上走個十分鍾,在半山腰. 折騰自己不說, 還要折騰服務員送餐, 所以增加10%服務費. "雅座"學名叫什麽"生態園"搭著涼棚,俯瞰山景. 對於俺這點菜停留在二十年前的"魚香肉絲"水平的老土來講, 哪見過這陣式. 上來的菜都用小臉盆裝著, 但超過半臉盆都是花椒,辣椒. 短短幾天, 俺就"心兒似火燒"了, 要有點"雨兒輕輕飄"到也好, 到底三十四五度的天氣還是有點熱...
下午又坐車觀花地看了看重慶的高樓大廈,我怯怯地問了句"師傅知不知道紅衛兵公墓?", 為什麽怯怯呢? 因為第一天到,俺就到處打探:"知不知道全國聞名的紅衛兵公墓?" 先占個製高點, 定位個全國聞名, 你要不知道豈不是孤陋寡聞? 真唬住幾個老重慶, 羞愧地說沒聽說過, 但這代價也太大, 俺就要一遍遍解釋為何是全國聞名. 如此四五次後, 得不償失, 俺開始懷疑自己的腦子了, 俺怎麽盡關心些別人沒興趣知道的事呢?幸運的是這司機知道, 因為他就住在沙坪壩公園不遠處, 更重要的是他五十歲上下. 紅衛兵墓群,在全國是唯一尚存的。 該墓地位於重慶市沙坪公園位西南角、停車後要步行約二十分鍾. 公園鬧中取靜, 風景優美, 高大的黃角樹和碧綠的湖泊在霧中交相輝映. 下棋,打牌和拎著鳥籠的人們悠然自得, 平和安詳. 遇上一散步的老哥, 知道俺想去看公墓, 就自告奮勇地說反正散步陪俺去, 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 這巴渝人家的話還是聽不大懂. 好像是說:"當年犧牲的這些孩子們價值都沒趕上寵物啊!" 正走著, 老哥一抬手"就這了!" 這是人工湖岸的緩坡的一塊墓地(緊鄰一座1990年重建的天主教堂)。高約三至六公尺不等的塊石疊砌而成的灰牆,把墓園大致圍成船形;墓園西高東低,形成幾級梯形台地;墓園占地約3000平方米左右(約合4.5畝)。墓群坐西朝東,寄寓著墓主永遠“心向紅太陽”的拳拳之意。 鏽跡斑斑的鐵門上著鎖, 老哥說隻有清明才打開讓親友去祭奠一下. 俺飛速地目測了一下鐵門的高度和兩旁石頭門框的可踏腳處, 腦子裏閃了一下翻牆而過的後果(可能被抓住帶去治安亭, 然後因沒身份證,暫住證而遭遣返? 或是變成外交事件? 嗨, 俺哪有那麽重要) 飛沿走壁是多年不練, 目測卻沒考慮這些,滿以為會翻出個成龍般的瀟灑, 結果這牆翻得那個難看狼狽. 沾滿混身鐵鏽,終於摔在了鐵門那邊. 鐵門是婁空的, 空氣和外邊是連著的, 但卻感覺兩個世界. 外麵的鳥啼和人聲都瞬間消失了, 仿佛隱隱聽到高音喇叭裏傳來的語錄, 看到軍裝,膠鞋,軍挎. 往前走, 墓碑上全是什麽"唯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的, 墓碑們高聳,長滿青苔, 陰森而壓抑, 如同我們這民族的記憶力. 突然有種感覺就是巨大的能量在這被一個黑洞吸噬了. 因為埋著的都是十幾二十的花季少年啊...
幾位俺每次回國都放下手裏生意的陪俺的兄弟們陸續飛到山城, 一遵義的夥計一早來接我們, 說要重遊當年紅軍路, 俺就被簇擁著, 但不同的是待遇自此有點像傳說中的國民黨追兵, 盡是茅台酒, 花溪狗, 烏江魚...陪伴著FB的是一有空隙就感受這"你的白天是我的黑夜", 有種針紮般的麻木...
教授真是不但能彈會唱,還很能寫:)
我看到這篇有關你朋友生病還有南山老夭鹽水雞的館子那段,忍不住大笑,教授很幽默風趣,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