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消失的上海盧灣區 (ZT)
對我們這批住在上海市盧灣區,重慶路、複興中路、淮海路附近當年的學生來說,看了下麵的‘上海文學報告’後,發覺就是我們小時候! 蠻有味道, 耐心看看吧,哉貨。標準上海文學。用上海腔調讀!
下隻角弄堂集中在南市,閘北,和楊浦一帶,上隻角弄堂在滬西一帶原來的法租界,坐落在樹木扶疏的林蔭道上,曲徑通幽,安靜閑適,款式有英國都鐸式西班牙式維也納式地中海式,整條弄堂也隻有七八幢獨立洋房,每幢都隔開令人尊敬的距離。弄堂口有大鐵門,看門人住在某幢房子的汽車間裏,負責維護打掃和盤查進出人等。
每幢房子都有花園,鋪有草坪,種了月季和薔薇,籬笆是細細的竹竿編成,隔開路人窺探的眼光。房子是鋼骨水泥,有寬大的陽台和落地窗。房子裏配有鋼窗煤氣衛生設備,水柳木地板是每兩個月打次蠟,由住在汽車間閣樓上的傭人負責。
住在這種房子裏的人總歸有點身家,不是資方代理人就是吃定租定息的,或者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有親眷從香港寄豬油罐頭來的。不是大學裏的教授就是坐寫字樓,受過良好教育的,早年從聖約翰震旦滬江交大複旦畢業的,再推板的話一張野雞大廈大學的文憑總要有的。從這種弄堂裏出來的男人注重儀表,出門必定是衣裝整齊,行頭講究的。
春秋天是培羅門的新式夾克兩用衫,褲腳線畢挺是可以用來切大頭菜的,冷天是華達呢冬裝,外套粗呢大衣,夏天是也不會赤了膊搖把蒲扇坐在後門口的。一隻頭呢,是必定要到南京理發店剃的,那兒花露水是盡灑不動氣,不需另外收費的。皮鞋是英國式三接頭,像電影裏廂卓別林穿的,雖然有了年份還是擦拭得光可鑒人。對隨身物事的品牌是大有講究的,有空喜歡跑跑寄售商店,代步的腳踏車是藍翎牌的,口袋裏插的是派克鋼筆,手表最好是羅萊克斯或者歐米加,再起碼也要有隻菊花牌。
住在這種弄堂的女人大都是不工作的,互相稱呼不是某師母就是某太太的,表麵上客客氣氣,背地裏也是要別苗頭的;她的皮鞋是中百一店買的我的是藍棠定做的,她的頭發是在轉彎角上理發店吹出來的,而我是非白玫瑰美容院不進去的。還有,現在啥人再帶像伊那種九九金的戒指?像個寧波鄉下剛剛跑出來的。我手上這隻白金戒指價錢至少是她的三倍,但是不會彈眼落睛,不會給人當個暴發戶,家教如此沒有辦法的。
這種弄堂裏跑出來的小孩子大都是乖巧文靜的,細皮嫩肉衣衫整潔,雖然功課不錯,但碰到煙紙店的那種野蠻小鬼,男小囡打起相打來總歸吃癟的。女小囡在學堂裏免不了要被叫成小妖精的,隻怪做爺娘的太當寶貝了,給她燙了頭發穿了布吉拉,下了課是要去學鋼琴跳芭蕾的。
吃過夜飯弄堂裏就響起車爾尼二九九練指法一片,叮叮咚咚,彼起此伏,夾雜了某個男小囡殺雞般的小提琴聲。大人們在會客間裏接待朋友,叉叉麻將,打打橋牌,啜飲立普頓紅茶,互相稱呼英文名字過過癮頭;叫雞,屁得,媽裏,談論一下老大房的鮮肉月餅沒有以前好了,紅房子的烙蝸牛從菜單上消失了,哪爿寄售商店有隻萊卡照相機,要不要去吃下來?或者興致來了,把正在拉小提琴的男小囡從從吃飯間裏叫過來,給大家表演一段新練的小夜曲,照例先是扭扭捏捏,照例男人板起麵孔,照例拉得荒腔走板,照例聽得大家肚腸發癢,照例如釋重負地鼓掌,照例男人女人滿臉得色地謙虛一番。
新式裏弄住宅:愚園路361號愚穀村是建築質量和環境質量均屬上乘的,它是一種適應當時崇尚西歐生活習慣的富裕階層小型家庭。
生活真是美好,住在花園洋房弄堂裏的生活尤其美好,像加了糖精片的侖喬糕,像放了桂花糖的赤豆湯,像正宗的凱司令奶油蛋糕,像過期的杏花樓豬油百果月餅。沒有理由相信這種童話般的日腳不會天長日久地過下去。
然而,在一九六六年的某一天,一切都改變了,一切都結束了。差不多每家人家都被貼了大字報,原來烏龜都是和王八住一起的,這個是國民黨特務,那個是漏網的地主分子,這家的女人以前是交際花,那家的女人是資產階級少奶奶。來抄四舊的敲鑼打鼓弄得跟過年一樣鬧猛,書畫琴譜堆在弄堂中央,整堂的紅木家具被劈了生火,那可比煤球耐燒得多了,烘起山芋來保證是白皮糖心的,一弄堂烈火熊熊黑煙滾滾。
精心著了顏色的結婚照被撕碎了扔在垃圾桶裏,珍藏的維也納樂隊唱片被人從三樓摜下來,像一隻隻黑色的烏鴉飛過弄堂上空,斯坦維鋼琴被搬到弄堂口任憑風吹雨淋。家家戰戰兢兢,人人苦膽嚇破,女人早上出門夜裏被剃個陰陽頭回來,男人進出弄堂不敢抬頭,走路保持九十度姿勢,直到碰了鼻頭再轉彎。上吊的有跳樓的有吃安眠藥的有投黃浦江的也有。男小囡去買醬油時被隔壁弄堂的野蠻小鬼堵在馬路上吃耳光,女小囡赤了腳從學堂裏回來,哭訴同學硬勁講伊穿的是尖頭皮鞋。
造反了,乾坤顛倒了,原來住在汽車間裏的,對麵棚戶區的,門鎖一撬就硬勁搬進來了,沒人敢置一詞,周圍親戚朋友被掃地出門不止一家二家。從此‘這塊拉塊’的江北口音在會客室吃飯間裏講起來了,木拖板的的篤篤地在打蠟地板上響起來了,蹲坑蹲到抽水馬桶上了,樓梯過道裏的燈泡沒有了,各式各樣的雜物堆在房門口了,花園荒蕪了。這一切還僅僅是個開始,再過一陣,男人關進牛棚去了,男小囡被動員上山下鄉去了。隻剩下女人和小姑娘,像兩隻老鼠般地悄無聲息地縮在一偶,不曉得還有啥個花頭勁再會出來。
如果沒有滄桑還叫啥曆史?住在花園洋房弄堂裏的人們知道了某個大人物再打個噴嚏就可以把他們連根拔起,所以看得開了。古話還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在動蕩中能保全性命,有口粗茶淡飯吃,在上海的上隻角還能保有一間房,已經是萬幸了。
奶油蛋糕的日子已經是昨日黃花了,鹹菜泡飯的日子還是得一天天地過下去。女人放下身段到裏弄生產組糊紙盒繞線圈,賺六角三分一天的工鈿,下班去菜場裏買兩條貓魚回來養活自己和女兒。女小囡賴在家裏不肯去插隊落戶,書沒讀了,運動也沒份參加,唯一能做的是躲在家裏練琴,希望有一天額角頭高進被文工團招了去,狠了命一天練八個小時。當然不能大聲,鋼琴裏麵的鋼板蒙了毯子,外麵再用棉花胎包起來。
在那段時期,數理化的學習和研究停滯了,卻陰差陽錯地出了很多野路子人才,阿狗阿貓一窩蜂地都學起小提琴和鋼琴來,學畫的人也不少,開始時是臨摹偉大領袖像和粗胳膊工農兵的宣傳畫,很快就不滿足了,最先在地下流行傳看的畫冊是俄國巡回展覽派的列賓和蘇裏柯夫,臨摹希施金和列維坦的風景畫,畫冊大概是從抄家物資的倉庫裏夾帶出來的,或是從美術學院的圖書館偷出來的。一本蘇聯的藝術雜誌‘星火’能用黑市價二元人民幣買到,而二元錢是一家人一禮拜的菜金,三四個人可以在老正興飯店吃一頓響油鱔糊,或在工廠的食堂能吃上十幾塊大排骨。
物以類聚,方圓幾個街區畫畫的人互相認識了,一起背了畫夾到郊外寫生,在蘇州河上畫船民的肖像,騎了腳踏車穿過整個城市去朋友家看一本珍藏的畫冊,在荒蕪的花園裏自己動手翻鑄石膏像,半夜裏去曹家渡吃生煎饅頭。或者,有誰搞來一張柴科夫斯基的交響樂唱片,被嚴格篩選過的,或受到特殊邀請的朋友乘黑夜摸進門,拉緊窗簾,連門縫都用棉被堵住,像從事地下活動般的。
在一隻小支光的電燈泡下,一屋子的年輕人屏氣斂息地聽著激越又纏綿的音樂,隨時可能有警惕性高的鄰居去報告居委會,隨時可能有工人糾察隊破門而入,隨時可能被派出所抓去按上個‘開地下黃色音樂會’,這個不大不小的罪名足夠把人送去勞教幾年,如果碰上嚴打,坐牢或送掉性命也是可能的。
男小囡原來在皖北鳳陽插隊,吃不飽飯受不了寂寞逃回上海,屋裏隻剩一間房,再也放不下一張床,隻好夜裏在地上打地鋪,白天再把被褥卷起來放在床底下。平時發瘋似的拉小提琴,坐上飯桌時胃口好得驚人,一塊榨菜兩條醬瓜可以下兩大碗白飯。那時一切米麵油糖副食都憑票供應,老鼠都沒有隔夜食,而上山下鄉的人戶口遷了出去是沒有份的,家裏很快地吃不消了,住在花園洋房裏的家庭開始為一粥一飯開始雞狗不寧,雖然還沒下逐客令,但那意思也差不多了。
直到有一天男小囡和小提琴一起失蹤,大家以為他回皖北鄉下去了也沒在意。過了幾個月,他突然被公安局遞押回來,剃了個光頭,送交居委會嚴加看管。原來他並沒回皖北,而去了深圳邊境,在偷越國境時被抓住,坐了幾個月牢再被送回來。從此每天清早看到他拿了把大掃帚掃弄堂,臉朝地下不看人。再仔細觀察的話,在剃光腦袋上長出的薄薄一層頭發茬子,同時還有青色的胡子渣,眼睛裏的神色是又無奈又倔強。有時夜深人靜,在隔壁小學操場上響起小提琴樂曲,琴聲嗚咽幽怨,如泣如訴,聽得人心酸。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說:隔壁操場上有一隻鬼在哭。
過一陣,這隻‘鬼’又失蹤了,弄堂裏傳說他再一次走上偷渡之途,沒有被送回來在某種意義上給人一個想象的空間。家人對一切探詢都守口如瓶,派出所上門幾次也不了了之。那時運動已近晚期,人們看了太多的昨是今非,心態都有點疲倦,這麽一樁叛國投敵的案子竟然放過去了。
直到幾年後運動結束,有人去香港探親回來,言之鑿鑿地說看到過他,在九龍大埔道上開了一家雜貨店賣鹹黃魚,娶了個麵孔像鞋底板似的廣東娘子,養了兩個拖鼻涕的兒子,小提琴?是碰也不碰的了。
哦,是伐?
昔日逛淮海路的小資情調 ,即便在那無奈的年代。
70 年代中期,每個禮拜三要到淮海路去逛逛。因為老早子全上海各大局的休息日是叉開的。我記得儀表局是禮拜二,造船廠是禮拜四,我們局是禮拜三。我從小到大是一個百搭,三教九流的朋友都有。朋友中有幾個是常年靠了三角花園的鐵欄杆旁的打樁模子的老前輩。三角花園是在東湖路,新樂路,長樂路,富民路,延慶路的五叉中間。東湖賓館是昔日的杜宅,即海上聞人杜月笙的私邸。三角花園在常人眼中不是好人去白相的地方。
在那動亂的年代,其實有不少都是父母進了牛棚,自己又被掃地出門的同齡人。這些人中有小資的爺爺老資的後代,也有不少是新四軍的後代。老上海才曉得,陳毅老屁眼,打到上海腳軟了,跑不動賴下來了。所以上海官場中三野的勿要太多,三野的底子麽,就是樣板戲中郭建光迪幫人。
斷命的文革一來,這批當官的也進了牛棚。其中有不少是真正有水平的,有年輕時背叛家庭投身革命的,有抗婚的參加革命的,總而言之,文革中一頂大小通用的帽子是參加革命動機勿純。再加上進城後,上海灘的花露水,老資的囡五賣相挺括勿算,而且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老家的糟糠還是趁早買斷了乏。好,罪加一等,蛻化變質分子。想一想,參加革命動機勿純的蛻化變質分子,儂迪輩子還想翻身?
還有一批是文藝界的,就像我的老友清卿,票友下海的京劇界老前輩言菊朋的外孫,嫡傳梅派花旦言慧珠之子。清卿的舅媽是唱青衣出身,客串電影走紅以至一發而不可收的王曉棠(將軍)。現在大家才是赤佬混了人堆裏,像人了。當初可都是夾著尾巴做人哪。但是阿拉一幫裏的,再落魄,骨子裏有一種清高,還有點俞振飛老前輩了台上的俞派小生的書卷氣。隨便去哪一家,隻要有長輩在,進門一定向長輩問好。絕對坐有坐相,立有立相。像翹二郎腿,腳抖抖,一律不帶,盡管有兩個勒外頭還撐哎市麵的。周立波了台廊相迪付腔調,絕對是隻配幫阿拉去買香煙的小三子。順便頂一下,學了尬活脫似像也不容易。
大約莫下半天一點鍾,從三角花園沿了東湖路差出去,開始逛淮海路。真正要上哎檔子的,有不少規矩,而且措詞非常講究。好比外地人兜南京路,上海人逛淮海路。兜,有一艾粗俗。當時揮拳打人就叫兜皮蛋,眼角打出一塊烏青,是否像皮蛋?每次逛淮海路人數不等。少則三五人,多則十來人,也就是一批赤兄過年回滬探親了。
逛淮海路,逛,有哎散步性質,比較散漫,也就是三三兩兩。要是十來人,那就要分開馬路兩邊走。四個人是不能平排走的。因為當時的穿著,不是一身綠,就是一身藍。下麵不是高幫籃球鞋,就是從北京帶來的黑色雙邊鬆緊鞋。如果擠在一堆,腔勢太濃。
走到東湖路淮海路轉角上,就是那門麵雖小名氣勿小的天鵝閣。那咖喱角和濃湯至今想來還要流口水,純粹是物質貧困留下來的後遺症。沿著淮海路往東,就是襄陽公園。公園門口有個書報亭,隻見一個四十開外的瘦小老師傅(當時對成年男性一概稱師傅)了打公用電話。喂,我是陸春齡(中氣勿要太足,老遠就能聽到,真不愧是神笛),明朝夜裏德我挺兩張(上海話有殖民地的劣根,兩,幾,通同,Couple)第三排的票子,市裏有幾位領導想來看看。第一排?勿要了,頭抬了酸乏。好,就個能嘎了,六張夠了。啥麽事?迪個我不關的,格攤事體是李名強管的,儂叫依拉直接去尋伊好了。好,再會。(注:陸春齡,李名強,當時都是上海音樂學院的頭頭。)
朋友中有一位是聽不得李名強三個字的,一聽就會冒肝火。迪隻阿烏,送伊拉過房爺冷拳,標準三流白相人,獨吃自家人。大家才曉得,傅雷吃過伊過房兒子不少苦頭。沒的辦法,人家隨便到了那一朝,終歸是吃得開的。
馬路對麵弄堂裏有錢塘浴室,旁邊有一家開麵蠻大的南貨店。再往東,就是陝西路了,轉彎角子郎是第二食品店。穿過陝西路,就是哈爾濱門市部和第二百貨商店。再往前,茂名路轉角上,就是最門斬阿拉個幫人的老大昌。4角一杯的冰淇淋雙球,就是橘子水上麵加兩條梗冰磚。每月工資隻有36塊,1/3天的開銷赤送了。啥個叫摜派頭?迪個就是最典型的。4角可以買一塊中冰磚啦,一記頭軒下去牙肉都要凍得發麻。但是迪個派頭摜的就是小資情調。
進去剛坐定,看到牆角坐了一個老克勒的背影,大約五十歲,頭勢比周立波還清。一套豆沙色板絲呢的瘦腰身軍便裝,一看就是西裝改的,右褲腳管軋了一隻金屬夾子。假使儂曉得軋隻夾子派啥個用場,格麽阿拉年紀相仿。對了,門口戈部老坦克的鏈條是拇沒罩子的。有了夾子,褲腳管就不會揩油了。隻聽他對服務員說,謝謝儂來付刀叉。一聽老克勒那渾厚的音色,阿拉幾個交換了一下眼色,喬奇。老花頭,一杯清咖,一客清吐司。所謂的清吐司,就是兩片大方包,抹上巴特油烤一烤。喬奇的音調雖然很低,比一般人至少低8度,但是喉嚨裏終歸像含了一隻拷扁橄欖,勿清爽。阿拉一幫人全部是賊骨挺硬的邱嶽峰的粉絲,那磁性的金屬聲,不要說迷倒異性,同性都要有足夠的定力才能夠把持得牢。
馬路斜對麵是國泰電影院,曾經了裏相看了廿幾遍的追捕,阿拉可以用電影中的台詞當作暗語來交流。今朝迪班小弟弟小妹妹粉絲,比阿拉當年差遠了。中野良子,高倉健,絕對是鑽石版的偶像。再往東走,就是新世界服裝店。隻見隔壁弄堂裏姍姍走出來一位中年女子,衣著得體,端莊高雅,戴了一付太陽眼鏡。有一個朋友提醒道,快看,快看,白楊,白楊。白楊嘴角有微妙的一絲笑意,看不出,迪幫小赤佬還認得出我。弄堂篤底,就是上海市電影局。
再朝前走幾步,就是高橋食品店。新鮮出鍋的鮮肉一口酥,餡子裏曾經拔員工做過手腳,化驗出超指標的大腸杆菌,疑心巴拉。穿過瑞金路,碰到馬路上正在一年一度的修理樹枝,迪哎樹枝假使勿嘎特,26電車要翹辮子的。唉,淮海路上的法國梧桐,昔日的調情味道,一去不複返了。穿過成都路,前麵不遠就是淮國舊。大興貨的前身,外轉內銷的專賣店,一批正宗業餘華僑的行頭,90%是從那裏淘來的。
淮國舊對麵的那家商店,我們是從來不去光顧的。因為那時還沒有維多利亞秘密,否則一定比教堂還虔誠,人人看了櫥窗內的模型,都會一聲驚歎:喔約,節棍個……然後不約而同用蘇北話叫一聲,乖乖隆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