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煙

本隻想寫寫自家的故事,沒想到土匪竟然不允許!如今決定先致力剿匪,待自由民主之花在大陸盛開時,再來完成自家的故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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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詞典引出一群被遺忘的老人

(2017-08-27 19:46:30) 下一個
“剛才哭了一場,失聲痛哭。看了《南方周末》的一篇報道,題目是《被遺忘三十年的法律精英》。說是什麽“被遺忘”,其實是“被蹂躪”。
知道畫家林風眠文革期間為了自保,把自己珍藏的三千張畫,親手一張張泡到浴缸裏,站在上麵踩爛,我哭過;知道鋼琴家劉詩昆的手指被紅衛兵打斷,我哭過;讀到翻譯家楊憲益孤苦晚年的報道,我心頭一酸;剛才讀那篇報道,讀到那個一目失明,用舊信封糊住一邊眼鏡,蜷縮在被子裏的九旬老人,“居然是直到去世《哈佛法學評論》都每期給他寄樣刊的大學者,中國僅有的幾個哈佛法學博士之一,前中央大學法學院院長”時,我又哭了。要是世界上完全沒有人記得他,他不至於顯得那麽可憐。
用不著宣揚他們的成就,用不著複述他們的遭遇,用不著指出誰是罪魁。沒有什麽好說,隻有哭一場。”

英漢英美法學詞典,是一本有史以來中國最大的英漢英美法學詞典,四百六十多萬字,所收詞條已達到四萬五千萬多個,是日本出版的《英美法學詞典》的三倍。詞典的最後校樣已經完成。在沒有政府支持,沒有經濟資助,沒有鮮花和掌聲,甚至連正規辦公室都沒有的情況下,兩代學人在默默無聞中曆經九載寒暑的嘔心瀝血之作,終於接近了尾聲。

國家司法部一位司長評價說:“這是個很奇怪的事,一部具有國家權威的詞典,卻由一群無職無權無錢的學人和老人編撰,他們做了我們整個司法行政教育係統想做而做不了的事。”

這本書後麵,有一群幾乎被人們遺忘的老人。

這是一些響亮的名字,一些在一九四九年以前就已成為法學權威的前輩名宿——

  • 盛振為,美國西北大學法學博士,東吳大學前校長兼法學院院長;

  • 周枬,比利時魯汶大學一九三九年法學博士;

  • 盧峻,美國哈佛大學一九三三年法學博士;

  • 王名揚,法國巴黎大學一九五三年法學博士;

  • 蔡晉,東吳大學一九三三年法學士;

  • 許之森,東吳大學一九三四年法學士;

  • 盧繩祖,東吳大學一九三四年法學士;

  • 徐開墅,東吳大學一九四十年法學士;

  • 王毓驊,美國印地安那大學一九四九年法學博士;

  • 俞偉奕,東吳大學一九四四年法學士;

  • 郭念祖,東吳大學一九四六年法學士;

  • 陳忠誠,東吳大學一九四七年法學士;

  • 周承文,東吳大學一九四四年法學士;

  • 高文彬,東吳大學一九四五年法學士;

  • ……

這行名單還可以開列很長,他們幾乎全是東吳大學法學院畢業生。

東吳大學法學院,一九一五年成立於上海,是中國在教授中國法之外惟一係統地講授英美法的學院,解放前中國最著名的法學院之一。從一九三O年代到一九九O年代,國際法院一共有過六位中國籍法官,從顧維鈞開始,一直到一九九七年的聯合國前南國際刑事法庭法官李浩培,都是東吳法學院的教授或畢業生。

該校校史上最值得誇耀的一段是在一九四六年:東京審判采用的是英美法程序,由於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當時的國民黨政府急了,最後,蔣介石點名從東吳大學要人,其結果是—中國赴遠東軍事法庭的法官、檢察官、顧問等人,幾乎全部來自該校。

然而,這些二十世紀上半葉中國法學界所能奉獻出來的最優秀人物,“一九四九年後,他們中留在大陸的,卻幾乎都做著與法律無關的事:英語教師,或者勞改犯—對師生而言,與東吳法學院的關係成了一種罪過。在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以及‘文革’期間,很多校友遭到迫害。”(引自《培養中國的近代法律家—東吳法學院》,第二九三頁,康雅信著)

這些卓有學識的才智之士,他們後半生是怎樣的?他們以及家人怎麽度過那個風雨飄搖的年代?

 

們的晚年

由於編撰詞典的緣故,中國政法大學的薛波曾三十多次到上海造訪這些老人。

周枬,年過九旬,被當今法學界喻為“羅馬法活詞典”。一九二九年受胡適推薦,留學比利時,成為一九四九年前獲比利時魯汶大學博士學位的五個中國人之一。不久前,商務印書館出版了“百年文庫”叢書,作者都是王國維、胡適、陳寅恪等百年中國學術史上的名家,而周枬是叢書作者中在世的惟一一位。

如此一位法學大家,薛波怎麽也沒有想到,他竟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裏:上海南昌路二八二號,一棟破舊的兩層小樓房。樓道陰暗,木質樓板年久失修,走上去吱吱作響,牆角到處是蜘蛛網。

周枬就住在二樓一間十幾平米的房子內。一台黑白電視,一個單開門冰箱,就是周枬的全部值錢家當。

一九五O年代中期,正在最高法院西南分院工作的周枬,突然被下放到青海師範學院圖書館。從此,在距離故鄉上海數千裏的地方,周枬度過二十多年近乎青燈黃卷的生活。直到一九八O年,周枬進入安徽大學。在安大工作十年直到退休後,由於沒有房子,周枬隻得回到上海。

現在,周枬先生又搬回了安徽女兒家,由於行動不便已坐上輪椅,而上海居所終年不見陽光,到女兒家也隻是實現了在戶內曬曬太陽的願望。

在哈佛大學博士盧峻先生家裏,惟一的電器是部巴掌大的電扇,十二元錢買的。九十多歲的盧峻一目失明,戴著用舊信封糊住一邊的眼鏡,蜷縮在被子裏。有病了,不敢去醫院,也吃不起藥。誰能想到,這位早已臥床不起的清瘦老人,居然是直到去世《哈佛法學評論》都每期給他寄樣刊的大學者,中國僅有的幾個哈佛法學博士之一,前中央大學法學院院長。

麵對另一位一九四四年獲得東吳大學法學士的老人時,薛波發現:他上衣的五個扣子,竟然都不一樣。

也許,一九三O年代曾為浙江地方法院和上海特區法院法官,一九五七年後執教於上海向陽中學的蔡晉先生,是晚景最為淒涼的一個。他和小兒子一家住在一起,一個小房間,竹屏風後麵,一張床板,很薄的被子,這就是他的臥室,裏屋住孫子和孫媳婦。一個破舊奶粉罐,裝著蔡晉的全部“貴重”物品。

病重後的蔡晉住在上海南京西路的一家社區醫院裏。如果不是上海社科院某負責人為其疏通,是難以入住的。即便這樣,他也隻能被安置在一個封閉的陽台裏。

彌留之際,薛波去醫院看他,目睹了難忘的一幕:蔡先生孤獨地躺在陽台一角,而另一角,恰是護工的休息處。

當《英美法詞典》的編撰工作接近尾聲時,蔡晉溘然長逝。陪伴蔡先生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除了他的一九三三年東吳大學法學士證書之外,還有他親自審訂的《英美法詞典》稿件,四十九頁,輕輕地放入他的靈柩內。

改變的命運

在上海、南京、杭州,薛波走訪了數十位東吳學人,幾乎每個人都有一段不堪回望的過去。

盛振為,東吳大學首任華人教務長及後來的法學院長,曾著有《證據法學》、《英美法的審判製》等。後被打成“反革命”,被判處在甘肅勞改十年,後因宋慶齡說情,六年後才被釋放。到了一九八Ο年代,平反。

高文彬,八十一歲,曾任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翻譯、中國檢察官秘書,當年他從卷帙浩繁的資料中找出了證據,將土肥原賢二、板垣征四郎這兩名原可能逃脫罪責的戰犯送上絞架。一九五二年後高先生被打成“反革命”,在鄱陽湖修大堤,一修就是二十八年,每天挑土幾十趟,累得連早晨上工的擊鑼聲都聽不見。一九八Ο年代初獲得平反,有關方麵要給他補償損失,他說:“我人生中最好的時光,能用錢補回來嗎?”最後他沒要。

俞偉奕,日寇侵占上海期間,他埋頭治學,繼續攻讀獲碩士學位,抗戰勝利後從事律師和法律教育工作,一九四九年後,因有參加東京審判的同學留在日本美軍基地工作,在曆次政治運動中被鬥,一度連生命都無法保全。

周承文,一九六九年後回老家湖州鄉下做村文書。一九八Ο年代末,被聘到當時的杭州大學教書,成為浙江省起草涉外法律文件的專家,“寫的英文,就像報紙上印出來的一樣。”曾長期住在團結戶裏,共用廚房衛生間,每間房隻有七、八平米。

王毓驊,美國印地安那大學的法學博士,在街道副食門市部工作了許多年,直到一九八Ο年代才到南京大學任教。

徐開墅,抗戰後的東吳大學教授,一九七九年後,他以上海社科院無編製的特約研究人員身份,為上海的法製重建殫精竭慮。一九九九年去世時,一些人才知道——他當了三十年的中學教師。

他們是無辜的。”二OO二年十月上旬的一天,在中國政法大學那間小小的詞典編輯部裏,《君主論》等名著的中譯者—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潘漢典先生對記者說。他今年八十一歲了,也是東吳大學畢業生中不多的從事法律教育的幸運者,他因接觸蘇聯法律較早,幸而躲過了那場災難。

潘先生談到動情處,他甚至落淚了,為他那些受難的師長和係友。

隨著中國對外交往的深入,英美法教育重受重視,這些飽受摧殘的東吳學人又被起用。但這些東吳遺老平均年齡已逾七十,在英美法教育被人為割斷了三十年後,我國在這方麵後繼乏人。今後還有沒有合適人選出任國際大法官職務?中國駐海牙國際法院前法官倪征日奧先生深為憂慮。

英美法研究太弱了。”

一九九三年,薛波正在中國政法大學讀研究生,某天在查資料時,他和同學突然發現:國內居然沒有一本適用的英漢《英美法詞典》。

這實際上擊中了一個要害:我國當代的英美法研究太弱了。

有著上千年曆史的英美法,是與大陸法並行世界的兩大法係之一。”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美國斯坦福大學法學博士、中國駐海牙國際法院前法官倪征日奧說,“它被廣泛應用於美、英及澳大利亞等英聯邦國家,以及中國香港地區。目前,聯合國國際法院運用的司法程序依據英美法;國際貿易的基本規則同樣依照英美法。”

正因中國沒有英美法詞典,我們誤譯了很多東西。”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潘漢典用了一個例子,來說明一個完備權威的英漢法律詞典的重要性:

Asylum——政治庇護權——一個世界通用的法律術語,卻被我們譯成居留權,而且寫進憲法,一錯三十年,從一九五四年——一九七五年——一九七八年最後到一九八二年,三次修憲,錯譯均沒有被發現。到一九八五年修憲時才得以改正。

據介紹,中美入世談判多次陷入僵局,與雙方是用兩種概念說話有很大關係。而在實踐中,因沒有嚴謹的英美法律詞匯漢語對譯詞導致的教訓,同樣不在少數。

一九九Ο年代中期曾發生過一件事,國內某銀行給美國方麵開了十幾張匯票,因具名問題,美方最多可以領取一百億美金。這一下中方急了:精通英美法、英文又好的中國律師在哪裏?最後,高宗澤律師(時任中國律師協會會長)臨危出征,最終不辱使命,為中方挽回了損失。但辦案經費也高達人民幣九位數。

薛波們的工作就在這樣的背景下開始。詞典該怎麽編?誰也沒經驗,就摸著石頭過河。最初,在中國政法大學某間宿舍內,從早上八時到深夜,幾十名年輕的法學者奮戰了兩年,一些初步成果,終於辛辛苦苦做了出來,但拿給那些有深厚英美法學養的前輩學者們一看——幾乎都過不了關。

這不是他們的個人問題,在把英美法教育傳統人為割斷幾十年後,要想重新接上這條法律文化的血脈,非一朝一夕可以做到。

薛波從一個偶然的機會了解到:一批東吳大學法學院的前輩今天仍生活在上海,最合適的審稿人找到了!

謹和精神的力量

五年過去了,薛波仍清晰地記得第一次拜望老人們的情景:在盧峻先生那間小屋中,盧先生顫巍巍地坐起來,斜靠在破舊的藤椅上,薛波說:“不管什麽原因,世人可能會忘了您,現在也確確實實忘了您。”老人的聽力已嚴重衰弱,薛波隻能半跪在地,伏在他耳邊說,“但您不僅有精深的學問,您還是一個時代學術高峰的象征,請您務必要參加我們的工作。”

風燭殘年的老人靜靜地聽著,渾濁的淚水從眼眶中流出,“我答應你。”

在華東一帶,薛波共找到了十四位老者參與《英美法詞典》的編輯工作,除了以上提到的,還有許之森(一九三Ο年代上海律師工會監事,解放後一直以中學教師為業)、蔣一平(一九七九年前為新華書店店員,一九八Ο年代後成為華東理工大學外語係主任)……

審稿老人的平均年齡為八十四歲,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的奉獻。

老人們以極其嚴謹的治學態度投入了工作。一個例子被薛波們引作範例:僅為了審訂一個詞條——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Law(美國法),盧繩祖先生就為其寫下了兩千多字、長達六頁紙的注釋。結果,近九十歲高齡的老人得了腦痙攣,被送進醫院。

周枬先生的手高度顫抖,已無法將字寫清。他便委托八十多歲的夫人——三十年代的經濟學學士,將改正後的稿件一一謄抄。

為了校訂一個詞條,盧峻先生把另外一位老先生請到家裏商榷,當著薛波的麵,兩位老人竟然激烈地爭執起來。

王毓驊先生目力已衰,必須借助自然光看稿子。但他家中又沒有陽台,每次看稿,都必須往八裏外的女兒家。

而潘漢典先生在手術前的四十八小時,仍掛著尿袋審稿。

是什麽使得這些耄耋老者不計功利地投入到這項事業?對他們中的絕大多數而言,詞典出版也好,不出也罷,都已是“寂寥身後事”,即使可能會有的現世聲名,也與他們無幹。

不為什麽,我就應該幹。我作為一名比較法教授,中國有這樣的事,我當然要去做。”潘漢典先生對記者說。

潘先生母親在抗戰中家破人亡,去世時,留給了他兩句話:“你要做一個有益於社會、仗義執言,無愧於你父母的中國人。”

潘先生以促進我國法學和法製建設現代化為目的,致力於介紹當代外國法學,投身英美法詞典工作即其一端。他說:“其他,我沒什麽好說的。”

乎沒人要求署名

留給薛波的是一筆豐厚的精神遺產。

他多次向記者提起老人們在上海第一次開會的情景,那是一九九七年,十幾個東吳老人聚集在淮海路上海社科院一個小會議室裏,五月的上海已經很熱了,會議室沒空調,房間悶得要命,老人們卻討論得很熱烈。會後,薛波要找一家好點的飯館吃飯,老人們死活不答應,“很好了,很好了”,每個人都這麽說,最後進了家快餐店,一人一份盒飯,十塊錢,老人們卻吃得很香。

幾乎沒有人要求署名,盡管他們都知道,這一定會是一項青史留名的事業,“千萬不要署名,我年輕時就這樣。”潘漢典先生和薛波去看望盧峻先生時,盧先生拉著兩人的手多次叮囑,不僅如此,就連六百元審稿費盧先生都捐給了編輯部。

他們銘記著東吳大學的校訓:養天地正氣,法古今完人。

來承認他們的價值

在近三十年的被管製、被流放生活中,幾乎每位老人的心靈都受到深深的傷害。

除了寶貴的時光,被剝奪的,還有他們的才華和智慧。學者以學和思為業,然而他們卻被迫停止學習和思考了近三十年。薛波曾多次到過每位老人的家,幾乎每個老人家裏都看不到書,那時是不敢有,現在則是沒錢買。審稿時有時為一個詞甚至要去開架書店查閱。

並不是我有什麽能力說服了他們,而是他們的生命被埋沒太久了,他們已經感到,自己的才學將隨著身體的衰退而喪失,他們無法拒絕生命的召喚!”

老人們的奉獻,唱響了一曲生命的讚歌。“他們是人,是活生生的人,需要榮譽、尊嚴和承認。”薛波說,“這些風燭殘年的老人,他們努力工作,是在響應他們內心深處的悸動。”

盧峻先生去世後,在葬禮上,他女兒再三向薛波致謝:“謝謝你們,我父親一生的價值,通過你們得到了承認!”

薛波曾多次到敬老院看望蔡晉先生,“我每次去看他,他都非常高興,他臉上浮現出一種孩子般的笑容,不停地想說話,他看著我的眼神,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他很希望能把他的所學,奉獻於社會,很高興他的存在對他人有價值。”

可是,幾乎沒人關注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薛波曾看過他年輕時的照片,西裝革履,麵目清秀,一個曾經的翩翩英俊少年。誰能想到他的晚景竟如此淒涼。

不是所有東吳老人都接受了薛波邀請。一位耶魯大學法學碩士、一九四一年就拿到巴黎大學博士學位的老人用一封信作了拒絕:“我一隻眼失明,不能看了,而且這麽多年不搞法律。”

薛波也遇到了一些他難以理解的現象。一位東吳老人把自己的專業知識,甚至遭受的苦難,全都忘得幹幹淨淨,薛波說:“她越平靜,越不反省,我越覺得我們的可憐,是什麽力量能使得一個人徹底轉向,把過去生活的所有痕跡都抹掉,一點也不剩下?”

受牽連的除了他們,還有他們的家人。

蔡晉先生的四個子女,除了一個在上海,其餘都在新疆、貴州等地,具體情況薛波沒有問過,可以想象的是,作為“舊法統人員”子女,他們的命運又會好到哪裏去呢?

薛波有次看望一位老先生時,老先生孫女正好在場,她很不高興,“你們來找我爺爺,要是他累病了,誰來照顧?”“是啊!”薛波也這麽想,“來尋求老先生幫助,又沒錢給,完了拍屁股走人,真是累病了,我們能幹嘛?”

盧峻先生有三個孩子,女兒是音樂學院的教授,退休快十年了,一直伺候父親,一天都不能離去,“我還是個搞藝術的”,私下裏她對薛波委屈地說。薛波想了很久,然後回答說:“您這是在為國家盡責。”眼淚刷一下就流了出來,她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憾和擔憂

近幾十年來,我國的英美法教育一直受到冷落,直到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後,才發現問題的嚴重性。

早在一九五七年,哈佛博士、東吳大學法學院末期院長楊兆龍就在《文匯報》刊文指出:“過分強調法律的政治性而基本忽視了它的專門性和科學性;將黨外的‘舊法出身’的人士估計得很低,認為他們不可能或者很難改造為對新社會有用的法學人才;不信任黨外的法學人才,不敢放手使用他們。”

而隨著一九五二年東吳大學被撤銷,英美法教育在中國大陸被迫中斷了。

讓人痛惜的是圖書館,早在一九三五年底,東吳法學院圖書館已擁有法律類圖書達兩萬多冊,被稱譽為“遠東最佳法學圖書館之一”。即使在抗日戰爭時期,這些圖書也被師生們轉移隱藏起來,但在一九五二年後,該圖書館遭到了破壞。那些圖書再也沒有完整地收集起來。

到了一九八十年代,隨著中國對外交往的深入,英美法教育重受重視,這些飽受摧殘的東吳學人又被起用。一九九十年代香港原有英文成文法的審查,就全部由這些東吳遺老完成。他們平均年齡已逾八十。

在英美法教育被人為割斷了三十年後,我國這方麵的人才後繼乏人。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合適人選出任國際大法官職務,中國駐海牙國際法院前法官倪征日奧,以及他的東吳同班同學李浩培先生都有這種顧慮,一九八四年,倪先生往海牙國際法院就職時年已七十九歲,一九九三年,李浩培就職時更達到了八十歲高齡,離任時已屆九十一歲。(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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