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見的好文章!值此“六四”二十六週年之際,在此強烈推薦此文。懇請各位抽空閱讀,以表達我們對“六四”英烈的哀思。
過去二十六年來,我讀過無數紀念“六四”的文章。但是,這一篇讓我最動容!不僅是作者樸成秀寫得好,更感人的是他的義舉!一個與“六四”無關,甚至不知道北京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年輕人,為了了解“六四...”鎮壓的真相,與天安門母親取得聯繫,從此踏上了長達十八年的尋訪“六四”死難者之路!這是一條充滿悲傷和艱辛的崎嶇坎坷之路,作者曾多次遭到“軟禁,抄家,拘留,關押”。我可以想像,這十八年中,他體會了多少人情冷漠,世態炎涼。他看似在做一件平常的事,但卻是十三億人都沒有去做,不敢去做的事。十八年的尋訪,十八年的抗爭,這需要多大勇氣、多高的情操才能堅持下去呀!
1989年的五月份,爸爸做了一根短波室外天線,接到家裏的飛鷹牌收錄機天線插口上,爸爸說可以增強短波接收效果,每天下班後都在仔細撥弄著收錄機的短波調諧旋鈕,「美國之音」的廣播聽到了!爸爸小心的調整微調旋鈕,使「美國之音」的廣播聲音更清晰。當中央電視台新聞聯播節目開始的時候關掉收錄機,打開電視,看中央台的新聞聯播,我問爸爸:為甚麼兩國的新聞都聽啊?爸爸告訴我:這叫——兼聽則明!
先聽美國之音,後看新聞聯播,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六月初。突然一天,我聽到美國之音的新聞說:解放軍在北京向學生群眾開槍了……但是打開電視,新聞聯播卻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說法,誰在撒謊?誰在欺騙?誰在造謠?這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很久。
時間到了1993年,在收聽法國國際廣播電台時,聽到北京中國人民大學丁子霖教授的哭訴。按照播音員介紹的地址——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哲學係這一地址。我寫了一封信給丁子霖教授,目的就是為了鐵證如山的證明:究竟是中共的新聞聯播在撒謊,還是「美國之音」的廣播在造謠?如果一味相信中共新聞聯播的說法,我豈不成了中共的應聲蟲?假設僅僅相信「美國之音」的廣播,那不也是「美國之音」的應聲蟲嗎?偏聽偏信是愚蠢的,必須採取親自調查的方式,用無可辯駁的事實來查出真相!
丁子霖教授很快回信了,她除了介紹自己的兒子被中共軍隊槍殺,還要求我在黑龍江幫助她尋訪六四受難者。丁子霖教授提供了尋訪線索,第一個線索是:黑龍江省寶清縣853農場被當地人譽為神童的何潔(北京中科院研究生),死於1989年6月4日淩晨,死亡地點在北京木樨地。
我坐上開往853農場的長途汽車,在不知道何潔家具體地址的情況下(丁子霖教授根本不知道),在車上詢問853農場居民,一位老大爺對我說:「何潔在我們那兒很有名,我帶你去他家。」下車後這位熱心的老大爺帶我找到了何潔家,何潔的父親何興財聽完我的來意後,盛情接待了我,提供了所有的物證,人證!(詳見丁子霖撰寫的《尋訪六四受難者》200-203頁)。
我當晚睡在何潔生前住的房間,牆上是他的吉他,桌子上仍然擺放著他生前的物品,房間裡的傢俱依舊保持他生前的狀態……躺在何潔的床上無法入眠,回想何潔於1989年4月27日寫給家裏的最後一封信中說:「人民日報胡說八道,中央電台顛倒黑白,光明日報一片黑暗…」這是何潔看完中共在人民日報發表的4.26社論-「必須旗幟鮮明的反對動亂」後的絕筆!
何興財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在向我敘述何潔的死難經過時,眼淚沒有停過,說著說著便泣不成聲,老人內心劇烈的傷痛令我欲哭無淚!他肯定的告訴我:何潔死於槍殺!並且願意在丁子霖教授收集的難屬名單中籤字。
第二天,我與何興財老人去了何潔的墓地(濱橋)掃墓,奇怪的是墓碑沒有了!何潔的墓碑是一塊普通木板,在墓碑背麵刻上何潔死難經過,這絕不是一般小偷的盜竊行為,如果是貪圖一塊好木料,何潔墓旁邊的墓是上好的紅鬆墓碑,為甚麼不偷好木料,而要偷一般的木料呢?這是喪盡天良的行徑!
在墓地,老人坐在何潔的墓上讓我拍照,相機舉起的瞬間,一行清淚劃過滿是皺紋的臉龐,老人強裝笑容,故做輕鬆的擺了個姿勢,相機閃光過後結束了這次尋訪。尋訪資料全部寄給丁子霖教授。
回佳木斯的路上,我的心是痛的!尋訪調查的結論是:中共在撒謊,在騙人,在造謠!這是法西斯屠殺!這是滅絕人性的反人類罪行!公然在北京槍殺手無寸鐵的學生,這樣的政權還是人民的政權嗎?!是土匪,是惡魔!這樣的政權如果不去反對它,你還配做中國人嗎?!!!
接下來的尋訪是我自發的行動,是我主動憑一個中國人的良心去做的尋訪工作!但是,在尋訪中一些難屬由於恐懼不敢說出遇難經過,甚至有的不願見我,另一些難屬則收了中共給的「封口費」不願說,更不願在丁子霖教授的難屬名單上簽字,個別人說出實情後(如黑龍江佳木斯製釘廠銷售科:韓秋的姐姐)不明不白的死去!
丁子霖教授擔心我的安全,多次要求我停止尋訪,但是我沒有聽她的話,並且進一步參與民主人權團體的工作,結果是從1994-2012年多次被軟禁,抄家,拘留,關押……。
六四26週年紀念日快到了,悼民主自由英雄,念學運驕子憂國!天——依然那麼黑!心——依然那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