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卷《白日夢》第四章（史詩，牆內版）

《致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卷《白日夢》第四章（史詩，牆內版）

 
                                     作者：馬青

《聽故事的那個晚上》

聽故事的那個晚上，我
一直醒著
直到那副墨鏡扭著貓步
走來

你來回撫摸著鏡框
說，乖，快去睡覺

那個晚上，我在麥浪上跳舞
一人高的麥浪，無邊
無際
無邊無際的綠
無邊無際的起伏
我輕巧地在上麵跳躍
像跳房子一樣

《飛去來》

吹氣間，你搗爛
人世之美
混進人影，你轉身
成人

你的匕首，是你
懷胎千年的
血管
你的匕首，是你衝出產道時
舉在手上的斧頭
你的匕首，是你的基因對你耳語的
叫芝麻開門的誓言
你的匕首，是你放在玫瑰花裏的陰謀
你的匕首，是你不斷變臉的妝容

時光擠走時光
你以人之名收割人的
魂魄
你的橡皮泥，眾生的
心跳

時光擠走時光
也將你甩出的匕首，鍛成
飛去來

你加持你自己
你躲閃你自己

《開心農場》

注視菜園的眼睛，是
不提問的眼睛
關心蔬菜瓜果的神經，是
鬆弛的神經

給你一個花園，在
雲中
讓你擁有並收獲你的
權利
給你一串數字，讓你
釋放膽汁

給你鴉片
以開心之名

《給我一顆藥》

給我一顆藥
讓我睡上八天
讓我和某人策劃一次
私奔

給我們一條船
一條河
一些模糊的山影
一兩聲鳥鳴
最好，有雁陣從頭上
飛過

給我們一人一條槳
讓人群漸遠
孤島觸手可及

我們躺在關於聖地，關於
美麗新世界的
構思上麵
我們不急於上岸

好了，這時
趕緊把我敲醒

讓海市蜃樓止於夢遊
讓荒蕪永世荒蕪
讓孤獨擁抱成朋友

《一切圍堵都是徒勞》

一切圍堵，都是
徒勞
用愛也好
用恨也好

某時某刻，聲音聯合光
聯合穿過孩子笑聲和穿過
墓穴的風，將我
撫摸成了
石頭

我隻能，像石頭一樣地
表達
或者，像石頭一樣地
粉碎

《你要的假期如此簡單》

你被幸福擁抱
也被幸福摧殘
你要的假期如此
簡單
你說，你想到遠方
騎車

麵對眼淚
麵對愛
你唯有下跪
麵對黑夜
麵對自己
你的想象止於一路
狂奔

你在眼睛與眼睛之間
快樂
你更在眼睛與眼睛之間
痛苦
你把那麽小的願望
寄給那麽遙遠的
地方

嗬嗬，你的幸福如此
具體
鈴聲不在
眼睛不在
紅線不在
隻有風，無邊無際的
曠野
你把你的自行車騎進
白雲

《誰站在你的後麵》

窗外，陽光
和清晨的風一起美好
我和空腹一起，看時針
分針秒針

你站在遠處，不吭聲
如來來往往的眾人

生命之河流到當下，我在
空腹中，你在
麵無表情中

昨天，或者前天
或者大前天
某同學說，我像
地下樂隊的某某，打那
以後，我一開口
我就會目睹我的變形
我會啪嗒一下，變成
某同學說的那個地下樂隊的
貝司手，甚或
變成那個咬牙切齒的
戴毛呢氈帽的主唱

算了，說點別的
說，無人接聽的電話站在
立馬接通的電話後麵
誰站在你的後麵

《木頭人》

我的頭
我的腿
我又直又長的線條
烈日下麵的冰涼

我被漂亮一分為二
我被衣裳一分為二
我被回頭率一分為二
誰讓我是站櫥窗的
木頭人呢

攔腰截斷
並不讓我難過
上半身的我習慣了
下半身的我也習慣了

我們隻是相互依靠
靜靜等待

《愚人節與萬花筒》

何止綴滿寶石的
無邊的星空
還有葡萄味的酸甜可口的
長短句
還有山嵐霞光和鳥的
拚圖
架子鼓背著手，漫步在
千變萬化的仙樂當中

你給我的節日
如此盛大，而你
僅僅讓我瘋玩了一天

《飄過》

抓住空氣的手
站在浮塵背上
 

飄過搔首弄姿的街心花園
飄過翻曬穀子的季節
飄過混凝土覆蓋的原野
 

一望無際的原野
一望無際的混凝土
 

玻璃窗撲麵而來
和幹淨一起撲麵而來
和肮髒一起撲麵而來

 
窗戶後麵
站著同樣高矮的
打手語的人
 

你突然降臨
穿著我無比鍾愛的
那件毛衣
 

是的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一開口
你就明白
 

你讓我穿上你的毛衣
脫掉毛衣的你依舊英俊
穿上毛衣的我依舊不堪

《親愛的，請你原諒》

親愛的
請你原諒
原諒我將短信通道關閉

我必須掐斷那些枝蔓
不讓它們在你身體裏麵瘋長

我要你的身體輕鬆舒坦
要你去感受風感受陽光
感受季節與季節的交替

親愛的
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
我們隻是暫時不說
暫時收起我們的思念

親愛的
總有一天
我會將通道打開

讓文字成為文字
讓呼吸追逐呼吸
直到
我站在你的麵前

《烤紅苕》(之一)

走過一個又一個烤紅苕
嘴巴不急不慌
它讓眼睛吃飽
讓鼻子吃飽
直到最後，它才出場
和最中意的那個，一口
一口地纏綿

《烤紅苕》（之二）

在冬日暖陽的懷抱當中
日子有充分的理由
蒙頭大睡

冰凍銀耳的吆喝
恍如隔世
烤紅苕的味道蔓延
整個冬天

最貼心的味道，永遠在
下一個拐角

《打羽毛球嗎》

打羽毛球嗎
為了找一個球友
我曾逢人便問
有的說可以打打
就像說可以時不時地
吃上一頓西餐
有的說還真想動動
但又覺得太累
最後
我閉上了嘴巴
隻在意念裏把球拍揮揮
今天
突然有人來問我
打羽毛球嗎

《這下麻煩大了》

關於驚心動魄,你的理解
與眾不同
你渴望拚卻滿腹經綸與
渾身力氣
你渴望始於唇槍舌戰
終於唇槍舌戰

可是
你漫步雲中
不似人間
這下麻煩大了

《要是我是你》

如果我是你
我會不會像你扔我一樣，把你
扔進沙漠
我會不會裝成不認識你的風，側身
走過你失眠的夢
我會不會一年看你兩次
給你轉眼蒸發的樹根對樹根的
擁抱
我會不會委托機場給你說再見
然後
穿上隱身衣
在你的頭頂看你和你周圍的黃沙
看你在幻覺和幻覺之間
沙和沙之間
空和空之間的花開花落

《味道》

我把我從頭到腳送給
一種味道
一種小麥黃的，夾雜
葡萄園風光的餅幹

罌粟花的裙擺走過
錦江河兩岸
走過兩會烘烤的春天

剛剛好的甜
不多不少的麵粉
間或嚼到的葡萄的飽滿

口幹舌燥的春天
從T台趕往T台的春天
我不能戒掉的熱量

那個麵點師一準喜歡擺弄
鏡頭
罌粟的味道
水的味道
風的味道
很多年前，春天的味道

《幕布已掀起一角》

雖然，從鸚鵡到鸚鵡的路很短
從絨毛到翅膀的路很長
雖然，我不怕摔跤
不怕碰壁
不怕血裹著筋
雖然，我不怕你熬鷹

但是
我沒有誌向
沒有功力
沒有激情

我隻想哼簡單的調子
做一個愚蠢的婦人
甚至，笨拙地模仿廣告，圍著格子花裙
對你說，“聽，我家的盤子會唱歌”

幕布已掀起一角
四麵八方的眼睛

《女人與謊言》

女人用彈弓填補空白
用射穿玻璃窗的精神病
填補空白
女人把真實的謊言扭曲成
善意的謊言

紅領巾拴大的女人說自信
就是美麗
自信就是知道什麽該說
什麽不該說

女人用三分鍾笑話美麗
五分鍾演講
女人演變的謊言為女人贏得
優秀學員

《膀子，以及》

如果一邊膀子
發燒
一邊膀子冰涼

如果
我在晚霞燃燒的
天邊，看見一朵慢慢
盛開的牡丹花
如果你說我
腦殼進水

如果
安睡之前，我必須聽到
羽毛穿越牆壁的呼嘯
如果
你送我
一副耳塞

如果那樣的話
上帝，請帶我到
一頭B熊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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