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GDP增速創新低竟然是個利好

這一莊嚴的時刻我們期待了很久，終於到來了。根據國家統計局最新公布數據，2014年中國GDP增速創下了過去24年的最低水平--7.4%。我們新常態長，新常態短的呼喚了這麽些日子，增長緩慢的日子終於如期而至了。上一次經濟增長如此緩慢還得回溯到1990年，那個時候，中國的處境就像今天的俄羅斯一樣，正在遭受西方的聯合經濟製裁，而今天的中國則剛剛被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通過購買力平價（Purchasing Power Parity，簡稱PPP）加冕為世界第一經濟大國，正所謂如日中天。

 

中國經濟漫步到今天，正所謂是拾級而下，2012年和2013年GDP增速均為7.7%，2010年之前的30年GDP以10%以上的平均增速飛馳向前。高速增長30年就成了一種習慣，就像風馳電掣的賽車突然要開得像桑塔納一樣悠哉悠哉，無論對於開車人和車子本身來說都是一件萬分痛苦的事。不過如果你以為這已經很糟糕了，那你就錯了，因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已經把今年中國經濟的增長預期調到了6.8%，不少經濟學家預計中央政府會把今年的GDP增速定在7%一下。

 

許多人為此需要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不要驚恐，也不要悲觀，賽車突然要開得像桑塔納一樣悠哉悠哉很有可能不是賽車壞了，隻是賽車老了。

 

你有沒有聽過，運動員為了賽出好成績服用興奮劑而毀了一生的？過去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從某種程度上就是長期服用興奮劑的結果。根據瑞信的數據，自08年全球經濟危機以來，中國就走上了嚴重依賴投資拉動經濟增長的道路，這期間也是影子銀行發展最迅猛的時期。如今中國的投資/GDP占比接近50%，雄冠全球。這個比率遠遠高於二戰後其他工業化國家的紀錄，其中包括創造亞洲經濟奇跡的日本，韓國和台灣，隻有馬來西亞在亞洲金融危機前的1995年達到了最接近中國水平的地方--43.6%。根據惠譽的曆史數據，過去這幾年中國的社會融資總量的增長都遠遠快於GDP。以往的經濟史表明如果一個國家的信貸增長率長期顯著高於GDP增長率那麽這個國家極有可能爆發金融危機。打個比方，中國經濟就像是個如日中天的運動健將，信貸增長就像是興奮劑，當運動員開始要走下坡路的時候，他就開始大量服用興奮劑來維持競技狀態。興奮劑服用過量會對身體產生嚴重甚至是致命的創傷。影子銀行的野蠻生長顯然就是“興奮劑”服用過度的一個副作用。目前影子銀行的信貸總量對中國社會融資總量的占比已經超過了銀行信貸總量的水平。為什麽傳統銀行的銀根被央行收緊了，結果影子銀行和社會融資總量卻都急劇膨脹呢？形象的解釋就是中國模式的經濟增長對“興奮劑”的依賴越來越強，如果對興奮劑的饑渴在市麵上得不到滿足，那就隻有轉向“黑市”了，而這個黑市就是“影子銀行”。問題是，興奮劑的作用會越來越弱，為了保證效果隻有不斷加大用量。同樣的道理，2012年的信貸投資回報率也達到了改革開放以來最低的一個記錄，僅亞於09年到10年上半年間的水平（熟悉情況的朋友不會忘記，那正是“四萬億計劃”新鮮出爐熱火朝天的時候）。影子銀行已然成了龐氏融資的紅海。

 

長期依賴興奮劑的運動員最後可能會把命搭進去，比如前環法自行車賽冠軍Lance Armstrong就因為多年服用興奮劑而患上了第三期睾丸癌，不僅如此，他所有的冠軍榮譽也被一筆勾銷。再依賴債務投資的大局擴張來拉動經濟，中國的下場很有可能和Lance Armstrong一樣。事實上，中國的債務問題已經是全世界經濟大國裏最嚴重的了，被譽為下一個全球次貸危機的策源地。問一下Lance Armstrong拿銅牌不也挺好嗎？金牌真的值得用命去換嗎？同樣的問題也可以問中國。咱們現在要習慣拿銅牌，甚至是鐵牌，習慣了你就會發現這不是世界末日。

 

以前經濟增長要保八，是因為勞動力人口越來越多，不這樣不足以創造足夠的就業機會。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必要了，因為中國的勞動力人口正式開始萎縮了，這得多謝一胎政策導致了如今的社會老齡化加速前進，退休人口越來越多，爭飯碗的人越來越少了。在2013年之前的30年，中國的勞動力人口增長了三分之二，平均每年增長1.8%。在2015年到2030年，中國的勞動力人口會越來越快的減少。到了2030年，50歲至64歲勞動力對15歲至29歲勞動力的比率，將超過一又三分之一，幾乎是現在的比率的倒掛。事實上，2014年中國的勞動力人口已經減少了373萬人，這個減速將越來越快。還有什麽必要像以前那樣舍命保八了，創造那麽多就業機會有用嗎？隻會把勞動力成本越拉越高，把眼高手低的大學生給慣壞了，把被成本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企業逼上絕路。看麥當娜五十多歲的演唱會，我就想這位奶奶太拚了，比年輕人還拚，她不知道如何優雅的老去，所謂age gracefully。中國就需要age gracefully。

老年人也有老年人的精彩，不一定非得賴在年輕人的充滿無限荷爾蒙氣息的迪廳裏不走。中國的GDP增長有51.2%來自於消費，而不是投資，這是前所未有的。過去中國人隻知道埋頭苦幹，存錢和投資，如今這一切都成了過去式，中國人開始懂得享受了；服務業占整個國民經濟的48.2%，增長了1.3%，超過了工業。中國經濟正在由外向型向內需型轉型。而且根據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的研報，去年的反腐運動造成了GDP增速減少了0.6到1.5個百分點。以前年輕的勞動力越來越多，咱們的國家能夠供養起許多搜刮民脂民膏的貪官，現如今勞動力越來越少，就養不起那麽些碩鼠了。年老的中國動作很更慢，但也會更加廉潔，晚節要保，這就和很多人年輕時候花天酒地，年老就蛻變成了道德模範一樣。

GDP增速24年最低沒什麽可怕的，優雅的老去吧，中國！中國老了，放慢腳步了，開始享受生活了，這難道不是個好消息嗎？

原文發表於1月21日【錦麟觀察】

作者：公民經濟學家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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