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Susan Rice來中國訪問了,其中有一個目的就是探討“中國醬油”問題的解決方案。此醬油非彼醬油,“中國醬油”問題乃是由奧巴馬總統在8月初接受紐約時報專欄作家THOMAS FRIEDMAN采訪時提出來的,中國打美國的醬油(Free-rider)不一般,打了整整三十年。在這三十年裏,中國韜光養晦,改革開放,發展經濟,與此同時美國卻用不菲的人力,武力,財力在全世界誅殺暴君,推廣民主,維持秩序。三十年後美國終於幡然醒悟,該向中國討醬油債了,無怪乎當伊斯蘭國(ISIL)威震四方,令世界不寒而栗的時候,許多美國精英和老百姓都反對白宮出頭,因為美國打仗,中國悶聲發大財的遊戲太不公平了,畢竟中國是伊拉克石油最大的主顧,中石化,中石油和中海油總共擁有20%的伊拉克石油項目,憑什麽中國不出兵,偏要美國出兵來保衛中國的石油利益?這就是美國眼中中國狂打醬油的邏輯。
被討醬油債,這在中國改革開放以來還真是第一回,實際上美國也真是沒有辦法了。正如筆者在去年10月的【美利堅帝國已死】文中所指:“維持一個帝國代價是非常高昂的,美國財政已經不堪重負。為了這個帝國,美國維持著全世界唯一一支全球化的軍事力量,而這台龐大先進的軍事機器要良好運轉則必須有強大堅實的美元基礎。帝國從來都是極其昂貴的大國遊戲,對於一個衰弱中的大國而言,更是一個難以供養的奢侈品。中東的石油戰爭泥沼已經漸成美國的負資產,與此同時印度和中國正在迅速取代美國昔日在中東的石油購買力,或許是時候讓此二國接手些許中東石油政治的負資產。美利堅帝國就像一個資產組合,在全球經濟去杠杆的當下,美國必須對這個組合重新進行調整,以優化成本控製,最大化回報。奧巴馬的“帝國已死”或許隻針對中東而言,全球經濟重心正在向亞洲轉移,美國在中東減倉極有可能是為在亞洲“增持”做準備。”美國的經濟去杠杆化要持續到2020年左右,如今在財政懸崖邊上也是喘定還歇,卻要被趕鴨子上架的去打比Al Qaeda還要生猛的伊斯蘭國,這可如何是好?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真要和伊斯蘭國全麵深入的掐起架來,美國的債務負擔注定要喜大普奔,經濟去杠杆化的大計隻能泡湯了事,此時中國默默富甲天下,國力日隆,不找中國討醬油債,更向誰討?
但問題是要中國出兵打伊斯蘭國卻並不實際。中國要在中東對極端伊斯蘭武裝動武,必須要等到其在印度洋擁有強大的藍水海軍力量之後,因為一旦和伊斯蘭國交上火,中國就徹底捅破了中東極端伊斯蘭勢力的馬蜂窩,試問如果中國不能在印度洋維持強大的藍水海軍力量,日後如何保衛自己在中東的經濟利益?但目前為止中國藍水海軍在印度洋上的力量幾乎為零。中國日後要靠一己之力把藍水海軍實力投射到印度洋上,困難相當大,幾乎會有和印度武力摩擦的危險,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美國。美國在印度洋有很多很棒的海軍基地,還有全球海上夥伴計劃可資利用,美國完全可以幫助中國藍水海軍實現在印度洋上的常態化存在。但問題是,這個忙美國會不會幫?要打那麽遠的蒼蠅,蒼蠅拍夠不著怎麽成?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如果中國出兵伊拉克,那麽中國就要做好成為全球伊斯蘭聖戰主要敵人的準備。現如今光為一個東突,中國的安全部門就已經疲於奔命,試想一下,如何東突和全球聖戰主力會師,中國還應付的過來嗎?正如筆者在【中國須防掉入聖戰圈套】一文中所指:“從伊斯蘭地緣政治的角度考慮,不在伊斯蘭的核心地帶中東終結以美國為首的基督教國家的壓迫,不孤立並消滅以色列,聖戰的目標--在全球範圍內建立政教合一的純正伊斯蘭社會,就無法實現。聖戰者的國家和種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全球範圍內建立政教合一的純正伊斯蘭社會。聖戰必須是基督教文明霸權的終結者,為整個伊斯蘭服務,而不是成為某些民族獨立的工具。正是基於這個全球化聖戰的大考量,東突分子對基地組織的搖尾乞憐才成效寥寥,拉登畢生都沒有提過要把中國列入聖戰目標,特別是中國還是伊斯蘭大國巴基斯坦的鐵哥們,完全沒有必要為了東突的獨立訴求而犧牲中國對一個主要伊斯蘭國家的友誼。一旦中國成為國際伊斯蘭的敵人,就可以把美國從恐怖主義的重重包圍之下解放出來,中國將取而代之成為被釘在聖戰十字架上的耶穌。”可見,中國出兵伊拉克遠不隻是出兵這麽簡單,還要承擔給美國從聖戰漩渦中解套的風險,中國安全部門的實力根本無法妥善應對這種挑戰。根據亨廷頓的“文明的衝突論”,目前的全球聖戰依然是基督教文明和伊斯蘭文明強烈碰撞的結果,而且未來相當長的時期也將如此,中國沒有必要去摻和,也沒有這個實力去替基督教世界背這個十字架。
但憑美國一己之力是搞不掂伊斯蘭國,基督教世界有難,也隻有下一個超級大國的中國有實力出手相助,其他盟國倒是打醬油的,因為一旦伊斯蘭國做大了,穆斯林移民眾多的法國等歐洲盟國都沒有好日子過,沙特,約旦這些親美的阿拉伯騎牆草國家也夠嗆,所以他們隻能綁在美國戰車上打醬油。中國迫於自身的局限無法出兵,隻能出錢了。
【後記】
萊斯訪華期間,我有幸和幾位學者(其中包括一位新疆問題專家)就中國打“美國醬油”和中國出兵打伊斯蘭國的問題展開了激烈的探討。
大家都為俄羅斯的瘋狂和窮途末路感到震驚,覺得中國和俄羅斯走得太近了,很不安全。萊斯的到來給中國提供了一個地緣政治再平衡的機會。有人認為,在中東極端伊斯蘭勢力越演越烈,美國在衰弱的進程中掙紮的時候,奧巴馬有意讓中國參加盟軍,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直以來針對極端伊斯蘭的軍事行為都被西方壟斷,如今卻要懇請代表東方的中國加入,這絕對是中國乃至是東方的機遇。對此我持保留意見。之前用經濟學的方法研究過中國的維穩和反恐,深刻的了解中國的國安部門無論在組織結構,人才儲備,還是在技術特別是大數據技術方麵都是非常落後的,根本無法承受與全球伊斯蘭聖戰主力交鋒的重擔。一個殘酷的事實就是,一旦中國出兵打伊斯蘭國,那麽中國的國安部門就將迎戰全球伊斯蘭聖戰主力,這恐怕是無可避免的。
所以出兵是下下策,但是袖手旁觀也是不道德的。基督教文明在和伊斯蘭文明的激烈衝撞中,彼此內耗甚大,但這對於極端伊斯蘭勢力確是極好的,因為西方衰弱了,伊斯蘭的世俗政權也在茉莉花運動和經濟周期中衰弱了,這就製造了越來越大的實力真空給極端伊斯蘭勢力去填補。如果中國袖手旁觀,恐怖主義在中東的強勢崛起幾乎是不可阻擋的,美國已經沒有實力去扭轉乾坤。恐怖主義的崛起,再加上中國的崛起,到最後中華文明早晚也會和伊斯蘭文明碰撞起來。中國要推遲這一天的到來,所以這一次決不能袖手旁觀。
中國出兵的時機尚不成熟,但力是必須出的。最權宜之計就是為盟國特別是美國提供低息甚至是無息的戰爭融資,確保盟軍彈藥糧草充足,減少戰爭對盟國經濟的傷害,等時局平定再加入維和行動。竭盡中國所能,並考慮自身難處,這恐怕是中國所能付出的最多了。
作者:公民經濟學家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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