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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病, 急轉直下。
每半年, 要去醫生那裏複查。 最後一次複查, 去年感恩節前。我直接找到醫生的辦公室, 告訴主管醫生, 她的病情波動很大, 甚至有時出現幻覺。 醫生告訴我:“這種病會出現幻覺, 但如使用消除或減少幻覺的藥物, 可能出現付作用,再等一等,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 我要了醫生的手機電話號碼, 以及電子郵箱地址,一旦有情況, 我就直接和醫生聯係。 並告訴醫生, 不到必要時, 我不會去打擾他的。 醫生非常禮貌地說:“沒關係,如有情況, 及時和我聯係。”
年終了, 大家忙於過節, 每年在感恩節中國同胞都有一次大聚會。每次, 她總會很高興,因為在聚會上可以見到許多老朋友,聚聚舊情。 我們已經退休,別人忙於工作,很多人一年就見到一次。 但這一次聚會,“梅”並不熱心, 並不興奮,甚至說:“天冷, 路又遠, 我提不起勁來。” 我說:“如果你感到不適, 不去也無妨, 讓我打個電話告訴他們, 我們去不了。” 最後, 她還是決定要參加聚會。不過,我們早早退場了。
感恩節後就是聖誕節。 我的一個外甥在加拿大多倫多工作,他來了個郵件, 說聖誕節來探望我們。 當然, 我很高興, 我忙著接待他。 以往,“梅”會主動安排床鋪, 浴巾等。 有親戚來我家, 她總是高興的。 這次不同, 她什麽都沒有做, 好像和她無關。考慮到她有病,一切我都承擔了。 到機場接我外甥的那天, 我問她去不去接人。 她說:“你去把, 我不想去了。”
我的外甥是個非常安分,聰明,而很有禮貌的人,40多歲。 他大學畢業後在上海創業, 和幾個朋友建立了個網絡公司, 沒有幾年公司賣給了一個台灣商人, 他賣去了他的股份,得到了一筆錢, 一邊做投資, 一邊到加拿大求學。 他學金融, 希望有朝一日進軍華爾街,施展一番拳腳。不巧, 拿到學位後卻好遇上經濟大蕭條,隻能在加拿大多倫多屈從做一個會計師。
他每次來看我們, 總要帶些小禮物。 這次帶來了一盒高級的巧克力。“梅”十分高興, 正是她喜歡的那種。每次外甥過來, 我們總是請他到外麵餐館去吃飯, 以前去亞城吃“點心”, 這次考慮“梅” 的病情, 我說就去Oliver Garden吧, 一隻意大利餐館。 到臨時出門前, 她說感到不適。那我說不去也無妨, 反正自己親戚, 我就自己家中準備飯菜。 我和他挺談得來, 除了緬懷上海的生活, 飲食之外,我們還討論了美國的經濟, 投資等等,兩天之後, 外甥回多倫多。
“梅”挺喜歡他, 說他懂事, 有禮貌, 比自己的兒子對我們還親近,等等。還特意給我姐姐打了個電話, 讚揚外甥,她還對我姐姐說:“真羨慕你有這麽個好兒子。”
約一個月以後, 有一天她神秘兮兮地對我說:“申哥你來,我告訴你, 你的外甥是個偷竊犯,他要偷東西。你是他舅舅, 要管管他。” 因為她原來就有過幻覺, 也懷疑過兒子偷盜, 我沒有十分在意, 勸勸她:“不會的,他在加拿大有工作, 工資不低, 那會偷東西?”
誰知, 這次出大事了。
從那天之後, 她天天, 時時和我說外甥偷東西,越說越煞有其事。 我就問她:“你在何處看到他偷東西?”“在老年中心。”她回答。 我說:“這兩天,我一直陪他在家中, 根本沒有出去, 怎麽會在老年中心看到他呢?”
她就跟我解釋:“那天, 劉歡到老年中心演出。 就是那天,我看到你外甥在舞台幕布後麵出出進進,他偷老年中心的點心吃。 他不屬老年中心的人, 怎麽能去老年中心呢? 你是他舅舅一定要管管他。”“離奇了, 劉歡會到老年中心, 有誰見了?”我問。她緊接回答:“我見了,你不信?”我說:“不是我不信你, 第一不可能, 劉歡是中國的大明星, 不可能到美國來, 要來, 也不可能到我們這樣的小城市; 其二, 除了你以外, 總會有人見到,我們可以找個證人, 在老年中心有誰見到了劉歡, 有誰見到了我的外甥?”
這下她可惹毛她了,大發雷霆:“我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40 多年, 我的話你不信?” 我說:“我信!我信! 你見他偷東西, 我又沒有見到。 在美國做事, 說話都得有證據啊。”
又過了幾天, 我們去老年中心鍛煉, 在回來的路上,她對我說:“見了你外甥沒有? 他又來老年中心偷點心吃。” 我說沒有看到啊! “他在多倫多工作, 到這裏要坐飛機來的。為了偷幾塊點心, 專程坐飛機來? 你別亂想, 不可能。” 她不耐煩了:“你怎麽老幫你家人? 你不主持公道,我為你羞愧!” 我說:“他和我不同姓, 他不是我家的人,是我的親戚。 他真要幹什麽不正當的事情,有警察, 有法院, 有人會管。 真要犯法, 進班房, 我也不會同情。” 我感到她的幻覺越來越嚴重了。
“這樣吧, 我陪你一起鍛煉。 隻要你看到外甥來中心, 我在場就必定看到他。 我就會教訓他,叫他不要再來老年中心,叫他不要再“偷東西”,這不就了事了嗎?” 原來,她去做操, 我去打球, 雖然同在老年中心, 不在一處。
她說好吧, 我們一起鍛煉,隻要他來,你總可以見到他。這樣, 我陪了她幾周, 當然, 不會見到我的外甥。 “梅” 說: “他很精明, 見你來了, 他就不來了。” 我想隻要陪她鍛煉, 我一刻也不離開她,就永遠也見不到我的外甥,不就沒事兒了。
可是, 我想錯了,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腦退化症發展到這一步,不單單是出現幻覺, 而且會有精神分裂症狀, 會產生攻擊行為! 在她發病以後, 我讀過有關腦退化症的書籍, 也知道可能會發展到這一步。 但是, 對於自己的親人,往往都往好處想, 而忽略病情可能發展到另一麵, 就像買了一隻股票, 總希望它往上漲, 它就偏偏往下掉。
其實, 對於這樣的病人再好的辦法就是一切都順著她, 不要和她引起任何的爭執和解釋。 我當時也沒用這方麵的經驗, 總想給她解釋清楚。 我的一位同學是神經科醫生, 他告訴我這類病人的思維完全紊亂的, 病人沒有正常的思維功能, 因此,無法用正常的思路給病人解釋清楚。
我還聽說過腦萎縮症,與腦退化症是什麽關係?
你是病人家屬,又是學醫的,趁機問問,學一點備著,希望備而不用。
對於自己的親人,往往都往好處想, 而忽略病情可能發展到另一麵, 就像買了一隻股票, 總希望它往上漲, 它就偏偏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