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枯石爛，伴你走完此生 (長篇連載) 四十四。失憶成真

四十四。失憶成真

第一次我發現她的記憶問題，是在去Atlanta植物園。那時退休後不久， 她心情還好， 說去亞城植物園拍花草， 我欣然同意。 隻要她提出去拍照， 我沒有不同意的。在植物園一轉下來拍了不少片， 兩人都有點累了， 坐在一個門廳裏休息一下， 準備開車回家。 她說要去一下洗手間， 我說：“好！ 我就坐在這裏等你， 同時瀏覽一下拍的片。”坐的地點離洗手間大概就20米遠， 一眼就能看見。我等了好半天， 不見她出來， 我怕她身體出狀況， 到洗手間門口喊她幾聲， 沒有回音。 結果， 在反方向50米遠的地方找到她。她說：“我以為你坐在那邊呢！” 從此以後， 外出時我就十分注意她的動向，時時怕她會走失。

原來“梅”的記憶絕佳，我記不清東西放在哪裏， 隻要一問她， 沒有不知的。 上文也提到過， 外出旅遊， 開車走過一遍的路， 回程的路她記得清清楚楚，我感到自己好無能， 必須依賴於她。 現在的情況有所改變，她再也記不清旅遊的途徑， 好在有GPS， 我不再靠她給我導向。 到疾病後期， 她連近處回家的路都認不清。

她經常找眼鏡， 她忘記把自己的眼鏡放到何處。 一天要有好幾次找眼鏡， 尤其要外出時， 時常為找不到眼鏡而煩惱。最後， 眼鏡也不用戴了， 因為她再也想不起要戴眼鏡。

有一次我和“梅”去購物中心， 她喜歡去Macy’s看看她喜歡的衣服和鞋子， 我則經常去書店看書。 Macy’s和書店同在一個購物中心。 那天，我告訴她：“我得先去采購點食品， 然後到書店看書， 你看完衣服就到書店找我。” 她在Macy’s轉了一圈， 看看沒有什麽中意衣服要買，很快就到書店找我， 她忘記我對她說過的我先要去采購食品。 一看我不在書店， 她就十分緊張， 她又沒有帶手機。 正好遇到一位朋友， 她就請朋友給我打個電話， 看看我去哪兒了。朋友打了幾次不通， 發現號碼不對。 朋友又打了一個電話給另一個朋友才得到我正確的號碼。 事後， 那位朋友問我， 你太太怎麽連你的電話號碼都記不住。 我隻好說：
“ 我們兩經常在一起， 她從不跟我打電話， 可能也就忘記了我的號碼。”

除了記憶力急速下降外， 情緒變得易於波動， 時而高興， 時而焦慮， 激動，易怒。 開始總認為女性更年期問題， 後來感到不對， 更年期早過了。 可能有點憂鬱症狀，在朋友的提醒下， 我再次建議她用點抗憂鬱劑。 遭到她的反對：“我好好的用什麽藥， 你有病。” 嗬嗬！ 我隻能作罷。

年輕時她對我不能說是百依百順， 非常溫順。 有什麽相互不順眼的事， 也就一笑了之， 不會斤斤計較。 現在可不同了，凡事她卻十分固執任性， 一定要聽從她的意見。 開始我總是忍讓， 但我也有底線， 忍讓也總有尺度， 到我不能忍耐時， 我就開始反擊，於是夫妻吵架登場了！

夫妻間是不能吵架的，一旦開始， 無法收場。 隻會越吵越厲害， 不會再趨於平靜。 我們之間的爭吵，從來沒有原則問題的， 都是為了些芝麻綠豆般小事。 問題是一旦吵起來， 雙方都不相讓。尤其上了年紀，都有點固執， 更不用說“梅”本身有病。

我雖然學醫， 也開始認識到她情緒波動，激動易怒， 可能是病態。 在我沒有完全認識到這是病態之前，有一個認識過程。我終感到她太過分， 以前我太遷就她了，讓她的脾氣越來越壞。 這回我不能再讓她了， 和她牛到底。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連自己家的地址也說不上來了。 那時， 我很清楚，她已患有腦退化症，她67歲。 我勸她到醫院看神經科醫生，因為腦退化症治屬於神經科的範疇。“去神經科？ 我不去！”她斷然回答。 我說：“ 有病就得治， 管它什麽科。” “我不去，你神經！” 由於她的執拗， 延誤了早期的治療。

當然，我知道， 目前對於腦退化的治療效果並不理想， 即使早期治療， 也無濟於事。

 

[井中人]

一直含著淚看，人這一生真不容易！

[楓丹凝露]

唉 讓人心疼的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