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萬裏求學
對於我和“梅”來說, 應該是夠幸運的了。 分配到貴州山區做赤腳醫生, 上調到貴醫當老師, 又奮鬥回南京,這個向往已久的大城市。 剛剛安好了這個家, 我已經有了下一步打算, 出國! 上麵已經說過, 人是永無滿足的動物。
出國, 其實早在78年已經開始,選派少量優秀年輕人出國進修。 那時規定, 出去1-2年後, 必定歸國。 回來時, 大部分人帶回彩電, 打字機等等, 人人看著有點眼紅。對我而言,最最具有吸引力的是能在國外雜誌發表文章。
我和“梅”商量:“我想出國深造。”,她似乎沒有思索回答:“去啊! 申哥,如有機會為何不出去開開眼界?”她是支持的,因為她爸爸也出過國。 我還怕我們又要分開, 她會設置阻力。
出國不是想去就能夠去的,那時公派出去, 要考“托福”。 “托福”有兩項, 一項是考筆試, 一項是考聽力,我必須兩項都得準備。筆試容易對付,因為可以買到“托福”曆屆考題, 開始一題一題的做, 然後看解答是否準確。 錯了再做。 做到比較熟練後, 要校定時間, 看看在90分鍾內自己是否能夠完成全部考題。聽力對我來說是個難關, 我的語言能力極差, 聽力進展緩慢。 在周末, 常常去南京鼓樓有個英語角練習口語聽力, 那裏聚集了許多南大英語係的學生, 少數外國人,去到那裏的人,一律用英語交流。此外,南醫也請了外國人開班,訓練年輕教師英語聽說能力,做了幾年準備之後, 我躍躍欲試, 正式申請報考“托福”。
結果如我所料,筆試通過, 口試通不過。 我傷心了嗎? 後退了嗎? 沒有! 我想要做的事, 不達目的,
誓不罷休! 不是有一句話:“條條道路通羅馬!” 這條道路不通,可走另一條啊! 我放棄了“托福” 考試, 因為我知道, 即使花很大的力氣, 聽力還是個難關。
對我而言,英語閱讀能力還行,我大量地閱讀文獻, 尋找同一領域的導師。當時,我的專長是搞補體, 是我讀研究生時的專題。 另外, 80年代,分子生物學在國內剛剛處於萌芽階段, 而國外已經相當成熟,我有意去美國學習有關補體的分子生物學。
我找好了導師後,同時發出18 封信。 幸運! 我得到兩處回音。 第一封回信來自南卡的Charleston, 一個沿海的小城市, 風景優美, 他提供我Research fellow的位子, 年薪12,000刀。 第二封來信來自Alabama州的一所州立大學,UAB(University of Alabama at Birmingham), 也提供我Research fellow的位子, 年薪16,000刀。 再一查, Birmingham的那位教授已發表大量高質量的補體論文,其中包括分子生物學的論文。 我毫不猶豫, 選擇了UAB。
要出國了,“梅”急忙為我作服裝上的準備,除了趕製了兩套西服外,她還特意為我趕織了兩件毛衣,用她認為最漂亮的顏色, 用最複雜的花式, 千針萬線, 在我臨上飛機之前, 趕製成功, 給我帶上。 她對我說, 這千針萬線, 每一針, 每一線都連著我們倆的心。是啊!我們心心相連!
我則忙於業務上的準備。那時, 86年,出國的人不多,要到世界的另一邊,所謂天涯海角,我有點害怕, 有點憂慮,有點猶豫,有點茫然。 我和幾位將要出國的人串聯了下, 人人和我的心情一個樣,沒有任何幫助。
“讀萬卷書, 不如行萬裏路!” 我豁出去了,走出去看看世界的另一半! 1986年的隆冬季節,我拚湊了所有的錢, 換成美元, 帶了500刀,到美國闖蕩去,時年我43歲。
“梅” 到上海機場送行,當我進入海關關卡, 隔著玻璃看到她向我揮手, 我的心特然感到空空蕩蕩的, 要離開自己的祖國,離開自己的親人,去一個陌生的世界,心中一片茫然,不知何時再能和她見麵,我遲遲沒有轉身。
登上波音飛機,平生第一次, 好激動。 我坐在靠窗邊的座位, 從那小小的窗口望出去, 白雲,藍天, 白雲藍天的下麵, 是一片藍色的海洋,太平洋。 我頓時感到好平靜, 好平靜, 遠離了人世間的嘈雜。 藍天白雲, 兩種世界上最最純淨的顏色, 就憑這兩種潔淨的顏色,可以想象嫦娥為何奔月, 不就是為了逃避人世間的汙泥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