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山隴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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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意思?”

(2015-11-23 17:12:50) 下一個

[轉載]在地鐵上偶遇四十年後的自己

已有 108 次閱讀2015-11-23 14:56|個人分類:文學|係統分類:生活其它

一、哀歌

等到我回憶起那位老人的忠告,萬事已成灰燼,流盡淚水也無法洗淨我的罪孽。人生的轉折點總是混雜在各種瑣事中,誰又能從淤泥中看到金沙?

地鐵車廂空空蕩蕩,老人就坐在我的對麵,那節車廂裏隻有我們兩人。那天我懷裏抱著花束,正裝口袋裏是裝鑽戒的盒子。玫瑰代表愛情,百合代表純潔忠貞,一大捧愛情、純潔和忠貞讓車廂裏芳香四溢。有人說求婚最好隻用玫瑰,但隻有玫瑰的豔麗,怎能配得上我的愛唯?她是我的天使,如果沒有巧遇她,我早已死在瘋人院裏。如果不能擁有她,就好像黑夜沒有月光和星辰。

此刻坐在我對麵的老人卻讓我掃興,他一身酒氣,麵容憔悴,衣衫破爛,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本能地轉過頭不看他,但他的目光釘到了我的身體裏,我不得不轉過頭來和他對視,這時我才發現,老人的麵容竟然和我如此相像——好像我是一塊印版,他是我印出的書頁,被歲月揉出了皺紋,撕裂了邊角。老人突然咳嗽起來,從兜裏掏出一塊折疊的報紙,展開,掩住口,痰液在喉嚨裏滾動的聲音咕隆咕隆的。他將吐了痰的報紙包起來,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似乎想要走到垃圾箱那裏。他站立的姿態像枯朽的樹木,似乎時間正在加速流逝,卷起的波浪讓他搖搖晃晃。我將花束放在座位上,走過去扶起他,他將報紙扔到垃圾箱裏,轉頭向我道謝,這時我更加為兩人的相似感到震驚。我看著他渾濁的眼睛,不知說什麽好。

老人看著我的頭發說:“真難得,三十歲那年我還有這麽多頭發,現在就剩下這麽幾根了。”他捋著頭上僅存的幾根白發。他用的是中文,我熟悉但多年沒有使用的語言。

我問:“你什麽意思?”

老人對我說,“我就是四十年後的你,你就是四十年前的我。”

我仔細端詳著他,他一身酒氣,瘦的可怕,眼皮垂下厚厚的眼袋,手背長滿了老人斑,如同樹皮上的斑斑點點。我說:“怎麽可能?你弄錯了!”

老人笑笑,用那張隻剩下兩顆門牙的嘴,準確報出了我的出生年月日,接著又報出了我的乳名,母親死後,這個名字就不再有人提起。遠離故國這麽多年,知道這乳名的隻有我自己,他一定是我,隻能是我。老人的手伸過來,我嚇得後退一步。我有一種預感,一旦年輕的我與年老的我相觸碰,窮困潦倒的老年就要提前到來。老人慢慢向我走來,我一步步退到車廂角落。

“時間的河水從不會倒流,我千辛萬苦、逆流而上來找你,你卻對我這麽冷淡嗎?”

我愣了一會兒,老人使用的比喻讓我想起了一個人,那是一個極度熱愛詩歌和文學的人,他已經死了,卻將容貌和愛好都遺傳給了我,那人也總是一身酒氣。突然,我對著老人冷笑起來:“我知道了,你是我爸的鬼魂!”

老人搖搖頭。我用手指著老人:“畜生!閻王爺怎麽讓你從十八層地獄裏溜了出來!地獄裏還有酒瓶嗎?在那裏,你還敢掄起腰帶打老婆嗎?這麽多年了,你早死了,皮肉爛了,骨頭化成灰了,你的東西我都燒掉了,你的姓氏我嫌髒,我的名字早就改成了英文,我以為你放過了我,你的魂兒卻越過太平洋,追到了這裏!”

老人並不解釋,我上前一步,指著他罵道:“我媽瞎了眼嫁給你,你把這麽好的女人折磨死了,現在又想在我求婚的日子,來折磨我嗎?”

老人冷笑一聲:“我不是你父親,我確實是四十年之後的你。”

“你怎麽證明?”

“我可以說出你的秘密,這秘密父親不可能知道。”

“你倒說出來聽聽。”

“你剛才說你可憐母親,這是真話,但不是全部真話。十四歲那年夏天在門縫裏看到的事情,你還記得嗎?三十歲的我可能不記得了,七十歲的我倒記得清清楚楚。”

我如同五雷轟頂。那個夏天,我怎麽會忘記?臥室的門開了一道縫,我趴在門縫前偷看。父親一手拎著酒瓶,仰頭灌著酒。母親站在他麵前苦苦勸說著。父親將酒瓶放到窗台上,一個耳光扇過去,母親就撲倒在床上。父親解下腰帶,向母親的背和大腿抽打下去,母親一陣陣哀嚎,背上的傷痕如同一條條紅色的遊魚。我的心揪緊了,我想衝進去和那個畜生打一架,但我的手哆嗦著,動彈不得。父親打了幾十下,就扒開母親的褲子,母親一邊抽噎一邊罵“畜生”。我知道我應該離開,但腳卻被牢牢地定在門廊裏。父親似乎覺察到了什麽,罵了一聲“兔崽子”,將手裏的皮帶向門扔過來。我跑回自己的房間,中魔的感覺揮之不去,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體會到性衝動,也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慰的快感。那一刻的印象,從此在我心中揮之不去,並決定了我一生的性癖。

如今,這個秘密被他揭穿了,我隻能默然不語。他說:“我還知道你埋在心底的恐懼。我也見過那藍眼睛的男孩,他的心髒你找到了嗎?日落之前,你把他的身體縫好了嗎?”

我低下頭去,說:“你確實是未來的我,可為什麽,我拚搏一生,未來竟會是這個樣子?”我幾乎要忍不住淚水。

老人又上前逼近一步,他的手試圖撫摸我,我推開他,說:“酒鬼,你走吧,把你身上的酒氣和窮苦都帶走,你讓我惡心,這麽多年,我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就是為了不見到你!”

老人冷笑,“為了不見到我,你何止每天拚命工作,你還出賣了良心,你那腥臭的雙手沾了多少人的血,你數得過來嗎?你年輕的時候,身強力壯,盡情享用不義之財換來的快樂,等你頭發白了,對地獄的恐懼卻要我來承擔。但今天我來沒有惡意,我來,是要告訴你的未來。”

我說:“想告訴我將來會有多慘?今天是我求婚的日子,即使以後天天要以淚洗麵,今天且讓我快樂一天。地鐵快到站了,我要下車了,你明天再來找我吧!”

“正是因為今天的日子對你一生有特殊的意義,我才今天來找你。你每天將那麽多的時間花在會議和郵件當中,你就不能抽一刻鍾時間,聽一聽你的未來嗎?”

“我今天沒有時間。”

老人說,“好吧,那麽我給你一個忠告吧,還記得小的時候給你買的玩具車嗎?你總是好奇,將玩具拆開。”

“是啊,正是因為我從小就有好奇心和求知欲,後來才能當上工程師。”

“好好的玩具,你拆開了之後就再也裝不上了,變成了碎片。其實生活也一樣,如果你日子順心,事事如意,就不要去探究生活的真相,不然隻留下滿地碎片的時候,你一定會追悔莫及。你記住這句話吧,我先走了,四十年後再見。”

這話我似乎非常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聽過。很多記憶的碎片紛至遝來,卻拚湊不出一個完整的輪廓。在哪裏聽過呢?我閉上眼睛,用力回憶。此時車廂裏傳來了報站的聲音,我睜開眼睛,地鐵車廂空蕩蕩的,我仍端坐在座位上,對麵空無一人,我低頭看看,懷裏的鮮花仍舊整齊地捆紮著,剛才的夢境仍舊栩栩如生,我甚至能回憶起那位老人臉上皮膚的褶皺。我一邊向地鐵口走去,一邊調整自己的心情,防止這沉重的一幕影響求婚時的心緒。

這是地鐵最後一站,愛唯每天從這裏坐車上班,路上要花費兩個小時,她微薄的薪資也隻能租得起這裏的房子。我走出地鐵口,愛唯已經在路邊等我。我將花捧給她,她臉上的笑容如陽光般燦爛,一瞬間,我原來想好的製造驚喜的辦法全都忘記,我隻是單腿跪地,從口袋掏出鑽戒盒子,雙手捧給她。她接過盒子打開,我把戒指給她戴到指上。愛唯將我拉起來,擁進懷裏。此時我如同喝醉了酒,暈暈乎乎,腳下的泥土似乎也變成了玫瑰,我再次感到,她綿軟的身體不是血肉構成,而是我的夢想凝結而成。

那天晚上,我和愛唯相擁而眠。愛唯的個子比我高,我的頭正埋在她兩乳之間,半夢半醒之間,我似乎有一種錯覺,抱著我的,不是我的愛人,而是我的母親,甚至她身上的香水,也是童年時我熟悉的味道。我十歲之前,家境還沒有敗落,那時母親還買得起香水,她身上總有這種香香的味道,我喜歡賴在她的懷裏。記憶的碎片拚湊起來,我想起來了,由於我小時候有異乎尋常的好奇心,比其他孩子更頑皮,母親曾經多次嗬斥過我。

想起母親我就心痛。母親,自從我遠離父母之邦,你的墳墓早已長滿荒草,你的靈魂卻托夢來見我這個不孝子嗎?但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麽不以自己的麵容現身,慰藉兒子的思念?

我躺在床上梳理整個事情的經過。夢反映了我內心的恐懼,作為華裔移民,我爬上現在這個位置並不容易,在內心深處,我一直擔心像父親那樣,半生潦倒,晚景淒涼。為這個令人不快的夢找到理性的解釋之後,我就將它拋在一邊了。

如今大錯已經鑄成,回憶起這個忠告已經太晚。我羨慕那些有淚水可流的人,因為眼淚會洗淨他們的骸骨;我羨慕那些躺在土地上永眠的人,因為泥土會掩蓋他們的罪惡,我卻無法流淚、無人寬恕。我僅有的權力就是講述過去,在那些夢一樣的日子裏,我曾吻過美人的唇,我曾見過晴空下金黃的麥浪,我曾聽過月光下的鬆濤聲……那一切隻能在回憶中找尋,所以我一遍遍講述我一生的故事,即使無人傾聽。

二、捉奸

一切的悲劇都從那個普通的夏夜開始。周一的晚上,我正準備將客廳裏的垃圾袋紮上口倒掉,發現袋子裏有一個精美的瓶子。我拿起來一看,是一個小巧的玻璃瓶,雕成火炬的形狀,瓶子上用細小的字體寫著“ARMANI”,瓶子散發出一種清新的香氣,這是一個裝男士香水的瓶子。我捏起這個瓶子仔細端詳,燈光下,瓶子折射出柔和的亮光。

我掏出手機給瓶子拍照,很快,手機替我檢索出這種香水的價格,它價值不菲。一副畫麵出現在我的眼前,一個一身名牌、舉止優雅的年輕男子,隨手將它扔在了我家的垃圾桶裏,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動作,隻是他的麵目卻模糊不清,他和我妻子之間發生了什麽?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我拿著這個瓶子走到廚房,愛唯正在往一盤蔬菜上倒沙拉醬。我一隻手攬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捏住瓶子,舉到她的麵前,說:“親愛的,你見過這個東西嗎?”

愛唯問:“這什麽啊?”

“瓶子,裝男士香水的瓶子。你知道這是誰扔的嗎?”

她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她問:“是不是你那些狐朋狗友扔下的?我說讓你們在外麵聚,偏要在家裏聚,弄的茶幾上都是煙灰。”

周日下午,兩個朋友到我家閑坐聊天,但我太了解他們了,他們都不是會用男士香水的那種人。我勉強笑笑說:“可能是吧,你要是不喜歡,下次我們到酒吧聚。”

“沒事,你願意在家裏就在家裏,我沒意見,但我們說好,下次不能抽煙。”

我仍在想著香水瓶的事情,沒有說話。

愛唯看著我的臉色,說:“我想起來了,周日上午修熱水器的來過,是不是他扔的。”

胡扯,我心裏說。那個工人雙鬢斑白,穿一件破舊的工作服,這個牌子的香水,應該不是他這個階層能夠消費得起的。我掩飾著內心的怒火,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也許吧。沙拉裏多放點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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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屆豆瓣閱讀征文大賽小說組入圍作品《嚴禁拆解》

作者豆瓣閱讀主頁請戳:涼言

引自:http://i.ifeng.com/news/sharenews.f?aid=1391851&fromType=vamp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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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杜立智張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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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張憶文 2015-11-23 17:59
 
四十年太久了,世事無常,那時候自己是否還在還是未知數,還是過好眼前的每一天實在!
博主回複(2015-11-23 18:07)連接未來,就是離夢想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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