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時時都在“橫眉冷對千夫指”,卻始終不忘“俯首甘為孺子牛”。麵對白色恐怖,他不顧自己的安危,擔心的是革命青年。麵對戰友的離去,他雖感苦悶,但依然奮起,用筆端來歎息勞苦大眾的命運。麵對深愛的戀人,他感到自己的所惜與被惜。在生命的最後歲月,魯迅先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存在感,他洞悉了生活的本義。就在這對世界的感悟,對人生的反思中,一個民族魂在靈柩中安息了……
著名的文學家魯迅曾經說他喜歡做“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的人。他奮力的與白色恐怖做著不懈的鬥爭,在非常危險的處境中,依然保持直麵人生的作風。他特別關心革命後繼者,是許多革命青年學習的典範。在麵對戰友的不幸離去,他心中特別的苦悶,可是他還是以堅強戰士的形象奮筆疾書,創作了不少具有教育意義的作品。
影片把鏡頭對準了魯迅先生生命曆程中的最後三年,使用了7個夢境貫穿這個文學巨匠跌宕起伏的一生,並將魯迅生平最具有影響力的小說作品串連在電影中。其中,三個死亡成了一個內在結構:楊杏佛之死、瞿秋白之死、魯迅之死。影片開篇,魯迅在江南空曠昏暗的石子路上漫步。恍惚間,祥林嫂走上前問魯迅,“人死了有沒有靈魂?”“或許有吧。”“那也有地獄了……”接著,魯迅又被喊著“救救孩子”的“狂人”拉住,而身邊高唱著“手執鋼鞭將你打”的阿Q卻頭也不回地衝進黑暗……魯迅筆下人物就這樣在真實和虛幻間與他會麵。同樣出彩的是劇中有一場魯迅與瞿秋白秉燭夜談的戲,當他們聊到《雪》這首詩的時候,魯迅的臥室裏竟然飄起了紛飛的大雪;在影片的結尾,鏡頭定格於魯迅的墓碑前,在《野草》的吟誦中,一片片野草被大火燃燒……寥寥幾個寫意畫麵勝過了千言萬語。 [1]
電影《魯迅》的創作可謂殫精竭慮,僅文學劇本前後就修改了16稿,籌備拍攝長達3年之久。導演丁蔭楠說:“魯迅身上所反映的東西非常複雜,涉及很多問題,包括他的內心世界,每個小細節都必須注意,所以整個創作過程的進度就特別慢。”
結構:最後三年,七個夢境
影片選取了魯迅最後三年的生命。這最後三年,飛揚著魯迅的激揚文字和激情歲月。七個夢境串在其中,三個死亡成了一個內在結構:楊杏佛之死、瞿秋白之死、魯迅之死。魯迅在生和死麵前的坦然,呈現了他對自己麵臨的各種遭遇的一個基本準則。
導演丁蔭楠對影片的創作提出了一個概念———彩色的魯迅。他說,魯迅靈魂深處是豐富多彩的。我們要把魯迅豐富的精神,變成可視、可感、可親近的一個銀幕形象。總之一句話,《魯迅》的創作要有突破。觀眾在銀幕上看到的魯迅,不僅是旗手和戰士,同時也是親人,是朋友。
形象:不搞神化,還原真實
無論誰來演魯迅,人們首先衡量的是外形像不像?沒試妝前,濮存昕自己也沒底。但當造型師將魯迅標誌性的胡子和頭發往臉上一貼,濮存昕的信心頓時有了。
但影片的突破口不在這裏。在中國魯迅研究會會長林非看來,“能夠把魯迅真實的性格表現出來,爾後盡可能地表現出魯迅某些深刻的思想層麵”即夠了。但這又談何容易!趙丹當時在為《魯迅傳》作“角色自我設計”時寫道:“必須忘掉那幾個偉大”,為此受盡了折磨。這次拍攝電影《魯迅》,主創人員解放思想,終於將魯迅還原成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也是一個大寫的人。
影片中出現了這樣難得的一幕:魯迅和海嬰泡在浴缸裏咯咯笑,許廣平站在一側也跟著開心。飾演魯迅的濮存昕表示,暢快地大笑,像孩子一樣,這就是曆史上魯迅的真實樣子。
意義:完成幾代電影人的夙願
魯迅一生都在為中國的大眾而戰鬥。“肩住黑暗的閘門,放年輕人到光明的地方去”,即使是失敗了,即使是被黑暗勢力威脅,即使是被背叛了,他仍然信奉“趕快做”的人生哲學,在生命的最後幾個小時裏還在戰鬥,還在關心著中國新一代青年的思想啟蒙。
影片就是在一個個生動的場景中,把貫穿魯迅一生的信條“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形象地凸顯在銀幕上。
《魯迅》是由上海電影集團、張瑜影視文化公司和上海解放日報報業集團共同出品的。作為製片人和許廣平的扮演者張瑜表示,在紀念中國電影百年的時候,把魯迅的形象搬上銀幕意義重大,可以說是完成了幾代電影人的一個夙願。
濮存昕舍不得“魯迅”
對於時隔多年終於問世的第一部電影《魯迅》,濮存昕希望聽到批評聲音,也希望觀眾了解:“這部電影不是給魯迅‘做史’,而是‘做像’!希望大家認可銀幕上吃飯、洗澡、說話的這個人是魯迅,能夠有這個‘像’,那我們這部電影就算是成功了。”魯迅的孫子周令飛也出席了昨天的發布會。對於電影《魯迅》,他始終堅持濮存昕的觀點———“這是濮存昕式的魯迅”。濮存昕本人對“魯迅”這個角色的感情也很複雜,“知道我要演魯迅,包括電影局的趙實部長都很懷疑,說我長得太年輕,太柔和了。但造型一出來,包括我自己在內,所有人都覺得‘能演’。”當最後一場在蘇州大學的戲拍完,濮存昕還突然有種失落感。“那天因為路上堵車,到的時候,2000個學生差不多等了我四個小時。但我化著妝走進去的時候,他們一陣歡呼,我突然強烈感覺到自己就是魯迅,揮手跟他們示意。”下午時分,這個大場景終於完成。為了避免學生們的簽名、合影,濮存昕被強行“關”在保衛室內,“其他人都在外麵收拾,就我一個人在房裏呆了40分鍾,特別失落。那時候突然想到,要跟魯迅bye-bye了,還真有點舍不得。”
張瑜努力不“像”許廣平
在《魯迅》一片中,著名演員張瑜可謂是一人分飾“兩角”,既是影片的女主角許廣平的扮演者,又是影片的製片人之一。在采訪中,這位著名演員對記者說,她與許廣平身上都有一種書卷氣,這是她們相像的地方,而這也正是她要克服的地方。
在張瑜的眼中,每一個角色對於她來說都是一次新的挑戰。為了能演好《魯迅》這部影片,她通讀了《許廣平文集》、《回望魯迅》等幾十本有關書籍,希望能更好地走進這位平凡而又偉大女人的內心世界。張瑜說:“正如丁導所說,人們對於許廣平這個形象,並不像對魯迅那樣記憶深刻,正因為人們的‘不那麽在意’,所以我演起來可能會感到輕鬆一點,
丁蔭楠表達“感性”魯迅
籌備了三年時間,還一度麵臨資金短缺,麵對如今即將全麵上映的電影《魯迅》,導演丁蔭楠很“寬容”。對於以魯迅的最後三年上海生活作為影片全部內容的質疑,似乎不足以概括其生平,丁蔭楠解釋道,“魯迅的最後三年,是走向死亡的三年,是一出大悲劇。幸而魯迅很樂觀,但是他周遭的環境以及周圍的人都在壓迫他。”
“影片反映的肯定是真實的魯迅。隻不過我們對其進行了‘選擇’。”在丁蔭楠看來,“電影篇幅很有限,而且創作是一件很個性的事情”。丁蔭楠希望用“一個藝術家對魯迅的看法”來概括自己的這部電影,“魯迅是用文章進行戰鬥,而他本人其實感情非常豐富,所以我們在影片中著力刻畫他與妻兒,與學生、朋友的相處。”
整個創作過程中,丁蔭楠說最困難的是劇本創作,“像我這樣喜歡拍攝人物傳記電影的導演,拍魯迅是首選的,大文豪嘛。而且做這樣的電影是得人心的,是很有意義的。困難在於我們的水平有限,上世紀40年代那些前輩都做不好,我們就更難了。”
拍攝影片《魯迅》可以說是中國電影人40多年的夙願。1960上海天馬電影製片廠曾籌拍《魯迅傳》,趙丹飾魯迅,1963年《魯迅傳》即將開拍,卻又因種種原因下馬,據說趙丹為魯迅這一角色直到臨終前仍難以釋懷。
以拍偉人傳記片見長的丁蔭楠導演奉獻的新作《魯迅》終於圓了電影人的這一夢想。影片《魯迅》延續了丁蔭楠自《孫中山》《周恩來》《鄧小平》以來的一貫的詩意詩化風格,以大氣中不失細膩的筆觸,為我們在銀幕上樹立起了象征民族魂的一代文豪魯迅的形象。
優秀的人物傳記片書寫人物,重要的在於傳神,要刻畫出人物的風骨與個性化氣質。魯迅一生波瀾壯闊,自身的經曆中攜帶了大量的戲劇性事件,但“魯迅”更重要的是作為一種具有了文化與民族精神的象征。顯然,描述大量具體的事件不應是這部人物傳記片的重心。影片《魯迅》選取了魯迅最後三年的生命時光,以散文化的筆觸勾勒出魯迅生活的各個片斷與不同側麵,用其生命中最後的軌跡,凝縮提煉出魯迅人格精神的閃光——“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戰鬥精神;“俯首甘為孺子牛”的奉獻境界;獨立清醒的知識分子的憂患意識;真誠坦蕩的內心世界。
不同時代可以有不同的視角來認識和觀照魯迅。影片《魯迅》首先給出的是一個人文的與詩化的魯迅。一頂烏篷船送來了一襲黑袍的魯迅,他棄舟登岸,看到鹹亨酒店內,孔乙己正在愁苦作歎,迎麵祥林嫂問他:“人死了有沒有靈魂?”一轉身,“狂人”在叫喊:“吃人了!”橋頭上阿Q在得意地唱:“我手持鋼鞭將你打”,舞台上社戲的燈光明明滅滅……棕黃的影調將世界籠罩在迷蒙如煙、恍然如夢之中。影片開場就獨具匠心地讓魯迅筆下的人物與煢煢孑立的魯迅相會在一個魑魅魍魎的世界中。文學作品中人物所內蘊的文化厚度與精神旨歸無疑提示著觀眾作為作家的魯迅的精神品格與思想深度。這個超現實的開場為影片虛實結合、亦夢亦真的浪漫哲理色彩打下了風格基調。由文學意象幻化的、聯綴全篇的7個夢境無疑是這部影片最具特色之處。在魯迅的夢中,我們“讀”出了《藥》《無常·女吊》,感受到了鐵屋中的沉睡者的覺醒,清醒冷靜者的苦悶與彷徨。這些冷色調的夢境仿佛潛入了魯迅潛意識的深海,將他內心深處最為根源的東西展現出來。並且,作為影片具象敘事的虛筆部分、夢境,回應與豐滿著對人物心靈的探求與深化。
人文魯迅的塑造還體現在影片將魯迅其他一些作品適當嵌入敘事。學生們對魯迅擁戴,集體吟誦起他的《自嘲》“運交華蓋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頭。破帽遮顏過鬧市,漏船載酒泛中流。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躲進小樓成一統,管他冬夏與春秋”;魯迅與瞿秋白徹夜長談,二人共吟《雪》,興濃處,屋中竟真的飄起了雪花;魯迅為了安慰替自己擔憂的許廣平,為她念起了《蠟葉》;結尾處,用作人物內心獨白的是其散文詩《野草》的朗誦,並疊化為原野上野草的隨風燃燒。應該說,這些直接進入敘事的文學作品片段或意象,支撐起了作為文人的、詩化的魯迅形象的底蘊,其文學作品中韻味深厚的內涵及影像超現實意義的表達,又為一個立體而有深度的魯迅形象帶來無盡的回味與悠長的餘韻。
影片《魯迅》在塑造魯迅形象時還著意處理了主人公作為平凡人的不凡之處,與作為不凡者的人之常情。前者主要突出魯迅作為一個先覺者、一個冷峻的理性智者的孤獨及義無反顧的鬥爭精神。這是一個喜歡暗夜的人,因為“白天比黑夜更黑暗”,他抱定了決絕的“一個也不寬恕”的想法,這樣一個執著的人、一個清醒的人、一個不妥協不隨波逐流的人注定了他非凡人可以承受的孤獨,也注定了他非凡人所具的無畏。因而影片表現魯迅會執意冒雨去吊唁楊杏佛、會盡力去幫助瞿秋白、會拒絕去國外療養、會抱病整理瞿秋白的遺作、關心年輕人的文學美術事業。魯迅踽踽獨行的形象在影片中多次出現,他逆著人流或於靜寂清冷街道上的獨行,無疑是主人公某種性格與命運的象征,也是其品質與氣節的高貴所在。影片對後者的描寫,集中刻畫了魯迅對現世生活的溫情。影片大量運用了細節來表現魯迅是一個有煙火氣息的平凡人。比如他不願意戒煙,他與蕭紅談穿衣打扮,他親手為腳受傷的黃包車夫包紮。特別是影片生動地表現了他與兒子的父子情深,兒子從書架上摔下時他及時地接住;他和兒子“商量”怎麽讓生氣的許廣平高興起來;兒子為父親細心地裝好一支煙;抽積水時父親蒼老的手與兒子的小手緊緊相握等等。平視的視角與瑣屑的生活細節使觀眾看到的魯迅是一個平易近人的慈祥的長者與親人,在他冷峻、堅硬的性情質地中釋放出了一種溫情與柔軟的氣息,平凡而親切的人物形象無疑獲得了觀眾的情感共鳴。
實際上,每一個人心中都會有自己所理解的魯迅。影片《魯迅》力爭在有限的“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中通過寫實與寫意相融合的詩化風格,以原型人物的文學文本與原型人物史實間的聯綴與跨越,來塑造出一個血肉豐滿的魯迅形象。應該說,這樣的創作意圖使我們看到了一個具有多個性格側麵的魯迅,一個可以和當代觀眾心靈相溝通的魯迅,一個有著相當神韻的魯迅形象。
《魯迅》主演濮存昕獲得武漢第二屆大學生電影節最受大學生喜愛男演員獎;電影《魯迅》在2005年第八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作為揭幕影片放映。
40年,終成一部電影
把魯迅拍成電影是中國幾代電影人的夙願。
早在1960年,上海電影局和上海天馬電影製片廠就開始籌拍魯迅的傳記電影,當時演員已經確定,趙丹飾魯迅,於藍飾許廣平,孫道臨飾瞿秋白,於是之飾範愛農,然而1963年,就在一切就緒,準備開拍時,這個精英班底因為遭遇了巨大政治壓力,黯然停拍。
但是電影人並沒有停止對魯迅的關注,1970年和1999年上影分別製作了兩部關於魯迅生平的紀錄片。
時序走到2001年春天,在北京電影學院導演係進修的大連劇作家劉誌釗與以拍人物電影聞名的導演丁蔭楠偶遇,兩人一拍即合,初步達成了寫作《魯迅》電影劇本的意向。
“劉誌釗的父親對魯迅很有研究,他本人也熟讀魯迅,由他來寫劇本很合適。”丁蔭楠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劉誌釗閱讀了大量魯迅的相關資料,用三個多月時間寫成了近20萬字的梗概。但是當劉誌釗把它拿給朋友看的時候,遭到了一致的批評:“缺乏主流意識。”丁導演則一度想另請高明。
2003年非典期間,丁蔭楠見到劉誌釗,說:“想來想去,向電影百年獻禮還是這個夠個兒!”他再次提出讓劉誌釗寫《魯迅》的劇本。
這次,劉誌釗認真研究了《梵高傳》、《甘地》等十幾部名人傳記影片,確定影片的主題內容是進行兩個追問:第一,魯迅是怎麽死的?第二,魯迅的死給後人留下了什麽?從1936年魯迅去世寫起,直到1968年“文革”期間,周作人和許廣平發人深思的相繼去世。基本結構是:死(猝死)——失和(兄弟鬩牆)——彷徨(遭遇愛情)——左右(兄弟倆走向政治的兩極)——死(死後)。
2003年9月完成一稿,丁蔭楠看到初稿以後,對劉誌釗說:“你野心過大,這個劇本不可能通過。我們隻留第一個追問:魯迅是怎麽死的?”
於是,繼續修改,這次劉誌釗的指導思想是通過大量的細節營造,使觀眾看到一個與以往主流(流行)話語塑造過的魯迅完全不同的父親、丈夫和朋友形象,重點表現他如何對待兒子、母親、妻子、朋友、故人和敵人。
2003年10月,劇本第五稿呈交給電影局領導和製片方上影集團,審閱者總體上認為:劇本展現魯迅人文個性有餘,但其思想性及戰鬥性不足。
於是劉誌釗又請教錢理群、陳思和、王曉明、王得後、孫鬱等魯迅研究專家,拜訪魯迅的後代周海嬰(其子)和周令飛(其孫),聽取他們的意見。
到開拍,劇本寫作曆時四年,平衡各方意見,反複修改18稿。
“在上海、北京、大連三地飛來飛去,討論和改稿,我幾乎心力交瘁,仿佛步入一片泥淖,再也跨不出來了。” 談及寫作曆程,劉誌釗不勝感慨。
劇本之外的另一實際問題是資金。“當時我和劉誌釗是在沒有投資的情況下開始做的,隻是出於對魯迅的喜歡和景仰,這看起來有點傻。”丁蔭楠說。
但是隨著劇本的進展,資金問題變得越來越迫切。直到2004年年底,張瑜加盟,帶來700萬元拍攝資金並出演許廣平,劇組創作人員歡欣鼓舞,奔走相告。
2005年1月12日,《魯迅》開機,3月19日殺青,9月9日在北京青少年宮首映。
橫眉冷對不是魯迅標準像
眉頭緊鎖,骨頭最硬,一個也不寬恕,這幾乎是公眾心目中魯迅的標準像。此次影片的導演、編劇和演員充分吸收了魯迅研究的最新成果,試圖塑造一個新的真實的魯迅。
丁蔭楠這樣描述魯迅的形象:煙不離手,一根接著一根;頭發很硬,不用頭油,所以常常豎著;一字胡兒,很濃很密,吃東西時動感很強;臉色隨著病情變化,或灰白或紅潤,但眼神卻透亮閃光;不修邊幅,常穿灰色或黑色大褂;動作敏捷,不做作,不擺架子;毫不掩飾愛憎,喜歡暢快地大笑,轟然而出,感染著周圍人,但對於他認為應該批判的毫不留情。
在精神層麵,電影在開頭用魯迅在女子師範大學慷慨激昂的演講來概括:知識階級是獨立而清醒的,不會見風使舵人雲亦雲,因而永遠處於痛苦孤獨之中。
“這段演講詞就是對魯迅精神的提煉,作為一個自由知識分子,他有獨立的價值判斷,這是電影要表現的一個方麵。”丁蔭楠說,“另一麵是,作為一個普通人,魯迅有對朋友和家人的溫情,所以電影的後半部主要寫他的家庭生活和朋友間的交往。
劉誌釗在劇本中所要塑造的魯迅是“有大恨和大愛”的人,他想通過鏡頭語言表現魯迅精神世界的複雜性。
“魯迅最後的一段時光,有彷徨和反省,就像他去世前不久的一篇文章(《“這也是生活”》)中所寫,‘刪夷枝葉,注定得不到果實。’他最後感悟到自己一生過於注重大節,而忽略了生活。所以影片中,病重的魯迅夜裏讓許廣平開燈,要來回地看看房間。”劉誌釗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這就是他感受到的魯迅。
“我接觸過一些大師級的知識分子,魯迅應該像他們一樣,沉默冷靜,不溢於言表,情感獨到,精神瀟灑,言行舉止中閃現著智慧。”扮演魯迅的濮存昕對《瞭望東方周刊》講述他對魯迅的認識,“比如與許廣平爭吵的一場戲,本來導演安排的是許廣平在魯迅的懷抱中大哭,宣泄情感,但是我堅持魯迅隻是默默地靠在她身邊抽煙,陪著她,直到許廣平哭累了,睡著了,他起身繼續寫作。”
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是這部電影創作組的共同追求。
“從遺傳的角度,根據父親周海嬰的性格推斷,魯迅應該是幽默的,喜歡惡作劇,以前熟悉魯迅的人曾經告訴我,他從來沒有看到魯迅發過火,不能因為魯迅是公眾人物,他在家裏就不調皮。”周令飛說,“但如果還原成這樣,社會能不能接受?”
還原的難度
還原魯迅有三個方向的難度:政治、思想和生活。
在國家圖書館,記者找到了1963年上海電影製片廠籌拍的那部《魯迅傳》的單行本。劇本的內容簡介是這樣寫的:“劇本內容是表現魯迅在1909—1927近20年間的革命鬥爭和創作活動,著重描寫五四運動前後魯迅在文化戰線和思想戰線上的重大鬥爭,以及他在這一係列的革命鬥爭中,在黨的關懷和影響下,從進化論者成為階級論者,從革命民主主義開始邁向共產主義的思想演變和發展過程。”
“你看看(上世紀)60年代的劇本,就知道現在的社會條件和我們對魯迅的認識有了多大的進步。”丁蔭楠說。
“現在學術界一般認為(上世紀)30年代魯迅比較認可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同情馬克思主義學說,但他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影片中那段演講詞對魯迅精神層麵的理解很準確,魯迅是獨立的知識分子,他同情弱者,永遠站在普通民眾一邊,所以當時他站在了反抗國民黨專製統治的共產黨一邊,但他不會依附於任何政黨。”魯迅博物館館長孫鬱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多年來人們對魯迅的誤讀一直存在。毛澤東曾經評價“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於是,魯迅成為一麵旗幟。有人不誇張地說在文革期間能夠買到的書,除了《毛澤東語錄》之外,就是《魯迅全集》,他的某些方麵也因此被過分解讀。
“主要的誤讀就是抹殺他的獨立價值。”錢理群說。
周令飛說,“過去過分強調他的戰鬥性和橫眉冷對,批林批孔用魯迅,批水滸也用魯迅,魯迅在人們心目中變成了斯巴達克式的人物。這甚至引起了一些年輕人對他的逆反心理。”
即使是現在,還原一個真實的魯迅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劉誌釗感慨:“巴讚寫過《電影是什麽》,對我們來說,這樣的探討終究太奢侈。我們探討藝術的時間太少,隻是想著如何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