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收到兒子自香港發來的短信,告訴我他已通過律師事務所向香港有關當局遞交了入籍申請,並將去美國駐港領事館申明放棄美國國籍,也不會申請從公民轉為綠卡。兒子自2004年自美赴港工作,連續居住已有七年,其間除去短暫離港出差旅遊探親外一直在港,所以符合香港入籍資格。
兒子作出這一決定的原因是美國所得稅的稅率比香港高出太多。他說有了香港簽證可以一次申請美國十年簽證,所以不影響自由出入美國。
接到他的短信,此次回國在香港短短兩天的逗留,所見所聞,頓時清晰起來。當今社會裏錢鍾書先生筆下的圍城現象俯拾皆是:裏麵的人想出來,外麵的人想進去。國內的莘莘學子,富商官家子弟紛紛出國留學定居,外嫁的姐妹遠遠超過抱得美人歸的小夥。出國定居地中,美國自是首選。與此同時,中國升級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海歸人數也逐年增加。海歸人數雖然眾多,但放棄海外國籍的還不多。兒子的選擇自然經過了長久思考,但香港明日又將如何?
香港的全稱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簡稱HKSAR。當今香港是全球富裕發達和有高生活水準的地區之一。也是亞洲金融、服務和航運中心,有廉潔的政府、良好的治安、自由的經濟體係以及完善的法治。
香港
香港全境的三個部分(香港島,九龍,新界)分別來自英國迫使清政府簽訂的三個不平等條約:1842年的南京條約,割讓香港島;1860的北京條約,割讓九龍半島;1898的展拓香港界址專條約,強租新界99年至1997年6月30日。1984年中英兩國簽訂中英聯合聲明,決定1997年7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對香港恢複行使主權。中方承諾在香港實行一國兩製,香港將保持資本主義製度和原有的生活方式。
從1949年到1997年,中共容忍英國繼續統治香港48年,除去種種政治軍事考慮外,經濟上利益應是最重要的原因。香港這48年來當是中國外匯收入的最大來源。1997年新界租借到期,中共無論如何沒有顏麵再讓英國續租,而英國也無力與中共抗爭,新界連同九龍,香港島一起回歸中國。
中共承諾香港人民保持原有的資本主義製度生活方式,固然是對西方的一種讓步,好讓香港的經濟繁榮不受太大影響;但這種一國兩製的權宜之計在很大程度上是做給台灣看的。香港人現在還不用擔心他們會失去尚剩不多的自由。在大陸上至中央,下至小鎮,黨組,黨委,黨支部握有實權。沒有約束的權力必然導致腐敗。隻要大陸這種徹底的一黨專政方針不改變,台灣決無可能接受一國兩製。在可見的將來,海峽兩岸依然會保持分離狀態,任何一方都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勇氣單方麵改變現狀。所以香港人還有很多年可以抓住自由的尾巴。讓我深深地感到憂慮的是台灣年輕一代傾向於獨立的意識越來越強,如果中共堅持現今政治體製不改,則兩岸統一的前景會越來越渺茫了。
從深圳的羅湖口岸進入香港要經過兩道關卡。第一道是出境,第二道是進入香港。出境時,邊防官員會在你護照上蓋章,並填上出境日期。手續和在北京出境沒有兩樣。我真不明白,這第一道出境從邏輯上好像說不通。既然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那麽跨過第一道關卡後,我豈不是還在中國麽,何來出境一說?過第二道關卡進入香港時要填寫入境卡。這張卡需要保留。從香港返回深圳同樣是兩道關卡。先是出港,後是入境。出港時將入境卡交回即可。從美國飛往中國時,從北京入關,自然是第一次入境。那麽從香港返回深圳時算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入境?盡管被弄得迷迷糊糊的,我倒不急。因為我辦的是多次出入中國的簽證。不管是算作一次還是兩次,從香港返回深圳都沒有問題。
回到美國後還老是想,兩道關卡其實可以簡化為一道入港的關卡,可以不呢?
進入香港後,第一件遇到的事是一國兩幣。乘地鐵買票用人民幣不行,要先兌換港幣。從羅湖口岸到中環要在九龍塘和旺角換兩次車,全程約一小時。自動售票機有中英兩種文字,和上海地鐵所見差不多(但上海的地鐵畢竟是新建的,比香港的漂亮多了。)到九龍塘前,機車在地麵上行,兩旁鬱鬱蔥蔥,行人汽車不多。過九龍塘後,轉入地下。
有意思的是在香港連開車都是一國兩製。在香港島,車靠左邊行,司機座在右邊,有如在倫敦那樣。但近羅湖口岸時好像車靠右邊行,司機座在左邊,一如在大陸美國那樣。
出了中環站,幾步路就是下榻的香港文華東方酒店。兒子已經預訂了23樓的一個套間。從窗口望出去,香港最繁華的中環區盡收眼底,最醒目的是貝聿銘設計的香港中銀大廈。
從窗口望出去,香港最繁華的中環區盡收眼底
打開電視機,CNN等一大串歐美等國大電視台都在收視之列。在回國一個多月裏接觸不到文學城等海外媒體後覺得又回到了所謂的自由世界。啊哈!又是一種一國兩製的體驗。
兒子接到酒店電話後,很快趕來前台簽卡。三分鍾後他要會見客戶,說好晚上一起在中環一家酒樓吃飯後,就匆匆地走了。我和太太簡單收拾後,走出酒店漫步港島。手裏有過關時拿到的兩份免費地圖,也不怕迷路。香港島好比重慶,是個山城。街道窄窄的,不像北京長安大街氣勢宏偉。行人汽車不少,但街道整潔,秩序井然。
高樓倚山建造
過斑馬線時,過往行人都會在紅燈亮時停步。綠燈亮時,可以放心過街。在美國住久了,習慣了這種過街方式。但因為是剛從南寧桂林過來,見識了那裏交通秩序之亂,一下子覺得香港畢竟不同。走路間正逢香港中學生放學回家,男生們穿著白襯衫,藍長褲,打著領帶,背個書包,有說有笑,一路過來。腦子裏不由浮現出內地邊遠山村極為簡陋的中小學和學生們苦讀的畫麵,突然覺得香港學生好幸福。隻見他們有的步行,有的搭公車,沒見有校車接送。也不知道學生搭公車是免費還是有優惠的。香港島寸土似金,徬山密密麻麻地全是高層公寓。看見香港人工作勤奮住得卻如此擁擠,又覺得內地人好快活。
擁擠的香港
過大通銀行辦事處時,邊上居然有一片小綠地,有花有草,還有流水潺潺,甚是難得。從坡地下來,在匯豐銀行前一處綠地休息了一會。綠地處有噴泉,有石凳,還有座小雕像,休息的人不少。問了一位佩有城市巡視標誌的老先生知道那雕像是匯豐銀行的創始人。老先生說他自小在香港長大。親見香港這近幾十年來的繁榮。他指著周邊一些高樓美廈說都是近年來興建的。他又說現時每天(?)有150人自內地來香港定居。這些大陸人既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很多不良習慣,讓他擔憂。
晚上7時半兒子來接,步行到不遠一家酒樓,叫鏞家酒店。當天並非周末,酒樓生意仍是極好,沒有預約的要排隊等叫號。我們預約在先還是等了一小會。兒子要的幾樣菜裏有一道是魚翅,說是我沒吃過嚐嚐。魚翅是中國人美食,招來海外非議。因為鯊魚被人割下魚翅後沉入海底痛苦而死,很是殘忍。魚翅入口如軟骨,一點也不好吃。這輩子就吃這一次了。我生來就不是美食家。這次回國過江蘇小城C市,主方宴請時有一道河豚魚,也是平生第一遭,肉滑滑的,吃不出有多少美味。吃飯時兒子打電話給酒店,預約到了次日早上九點許出發的環島遊。晚飯後打的去了兒子住所看看。
第二天早晨,酒店從門邊小隔廂送來兩份當日早報:中文的星島日報和英文的南華早報。走到街上又見三個人在分發免費小報比如爽報,各拿了一分。香港報紙電視和美國一樣,普羅大眾平頭百姓關心的事還有八卦一定在頭條。不像大陸新聞聯播和人民日報,前麵一大段或是第一版全是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講話出訪視察等等等等。在桂林大清早可以買到當天的晚報。注意,是晚報哎。據太太說那是沒辦法。因為若是改名為某某早報則必須和人民日報那樣在頭版整版報道黨和國家領導人那些事。記得那天報紙頭版的熱門話題是香港大學校長徐立之突然宣布辭職。他自稱此決定和政治無關,但外界認為他是被迫的。原因是8月18日副總理李克強出席港大百年慶典活動,明報雲大批警方人員如臨大敵進駐校園,阻攔學生示威,粗暴地推學生入後樓梯。又雲徐知道警方打壓學生之後,以強硬措辭譴責警方,並成立獨立調查小組調查事件,以平息風波。盡管事情發生在自由的香港,但事涉中共高官安全和社會和諧,非同小可。那位校長自然隻有離職才能謝罪雲雲。拿了小報來到美國銀行塔廈一樓一家快餐店“大快活”用了早餐。那家快餐店在羅湖口岸也見過,大眾化價格,不錯。
九時前接到酒店大堂的電話說環島遊訂到座了,一會有車來接。趕緊下樓。兒子還轉來他的一支手機,便於聯係,說是昨晚忘了給我。不一會旅遊車開來,和酒店另一對老外一起上了車。中國人講英語,和印度人,意大利法國人講英語一樣,各有一種特別的口音。這次車上導遊講的一口流利英語。卻是一點聽不出老中的英語腔。聽去既不是卷舌的美國音,也不是蹦蹦的英國音。莫非是香港英語,或是新西蘭的?景點第一站是山頂。旅遊車開過市區各個地點如跑馬場,高爾夫球場,市政廳等轉圈往上開。一邊開,導遊一邊講香港的故事。比如香港人多少收入,香港人生孩子有沒有限製,澳門首富有幾個老婆等等。一會,車開到山頂。眾遊客下得車來瞭望香港美景,紛紛忙著拍照留影。
從山頂看港島
從山頂望去,香港有山有水,島的另一側還有大片草地林子,也不全是讓人透不過氣來的連片高樓。但畢竟是彈丸之地,在美國隨處可見有前庭帶後院的單家庭(國人謂之別墅)在島上是鳳毛麟角很少見。可能九龍新界那裏地廣會多些吧。第二個景點是漁港。每人另付港幣分乘小船在停滿大小漁船的港灣裏轉一圈。
漁港一瞥
海風裏夾帶著鹹魚味,見有水上酒店,兩岸市井高樓,景色不過爾爾。
水上酒樓
倒是碼頭邊一排紫荊花樹別有風光。香港特區旗幟上的五星花蕊便是紫荊花。特區旗上花旗分呈紅白兩色,代表特區體現一國兩製精神雲。第三個景點原應是又一處港灣,不知怎麽變成了首飾工場。說是工場其實隻有4個師傅在埋頭加工,主要是售賣耳環手鐲戒子玉雕之類。比起桂林一日遊裏經過的廣西地質博物館內首飾工藝品店裏的差多了。最後一站是小商品市場。這類市場北京南寧見多了,很熱鬧。看完各個景點,旅遊車將遊客送回各自酒店。晚上兒子在對岸州際酒店訂到座。酒店徬維多利亞港灣,窗前港島夜色美侖美奐,香港中銀大廈牆麵的幾何直線入夜原來會變幻發光的,才知道。
從酒店看香港夜景
酒店是日式料理。兒子點了好幾種生魚片,還有珍珠似的棕色透明魚子。放在一個大木盤裏,像一幅水彩畫。日本人的菜好看不好吃,特別是生魚片。
飯後出酒店又到港灣邊大道走去,地上有明星們按模留下的手印,所以港人又稱該道為星光大道。
人常說兒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別人的好。老公也是別人的好麽?不見得。你看跨(國婚姻)壇裏幾乎清一色地誇老公多麽多麽好,和國內女士們講起老公來就咬牙切齒大不同。且不論老公是不是別人的好,女士們一說起兒女來就滿臉喜色,兩眼發光,滔滔不絕。
兒子是文革後在北京出生的,那時不論是國家大氣候,還是個人小家庭都比文革時強多了,沒吃過苦。到美後從中學念到大學倒是吃了不少苦。他和老美孩子一樣,周末假期打工,掙零花錢。那時住在新澤西州,在冰淇淋店中餐館加油站打工。他年紀小連大飯鍋的鍋蓋都提不起來。師傅看他可憐都來幫忙。苦是苦,但他每次回家都會樂嗬嗬地告訴我們很多有趣事。比如在冰淇淋店老板說可以隨便吃,幾個打工小孩老板一走就吃個不亦樂乎。有一年冬天下特大雪,雪剛停兒子等三個孩子一起出去幫人掃雪。回來不說有多冷,直說賺了賺了,那家不僅每人給了20元,還請他們吃比薩。兒子性格開朗,陽光帥氣。在若歌州立大學畢業後在紐約工作。有一晚和幾個朋友出去玩到深夜,結果發現他停在路邊剛買不久的新車給偷了,上麵還有攝像機什麽的。這事要攤上我會一夜睡不著。他卻不急。還來安慰我,說沒事,他買的保險是全保。果不然後來一點沒賠。兒子剛畢業時收入並不高,但出手大方。有一回從香港去姥姥家祝壽,壽宴上買了兩瓶人頭馬XO請眾人喝,又送給外甥女一輛漂亮的新自行車,哄得小丫頭高興死了。
到港那晚在鏞家酒店晚飯後,打的去兒子家裏。他家在中環半山腰一棟公寓頂樓,上下兩層,廚房和客廳在樓下,臥室在樓上。因為是頂樓,他又在樓頂陽台半邊加建了小屋,裝了烤肉架等。單元看去不小,但因少了女主人打理顯得有點亂。家裏養了兩隻貓,見了主人回來咪咪叫著要吃的。吃飽了就蹭到沙發上咪起眼睛躺下讓人抓癢,挺會享受的。兩隻貓是兒子前女友留下來的。太太上次過港時見過兒子的前女友,她來自前蘇聯的一個加盟共和國。太太說她人長得漂亮但不愛做事。閑著在家不做飯不打掃。吃飯要麽在外麵要麽送餐來,吃完碗勺盤子往水池裏一放,等第二天鍾點工來洗。這回我們過港前不久剛分手。兒子說實在太累。每天十個多小時工作已經很累,回到家還要陪著她去逛街哄著她。弄得每天睡眠嚴重不足。倆個人終於友好地分手。前女友去了東南亞某國。分手後兒子每月都寄去足夠的錢,讓她衣食無憂。我的同學中有的已做了爺爺奶奶,我是一直盼望早日抱孫子逗孫女。帶孫子女比帶兒子容易得多。在孫子女麵前隻要做好人給他們吃哄他們玩,做惡人比如逼他們做功課讓他們爸媽去做好了。這回免不了催兒子快快再找一個女友。但他卻說不急,忙過公司這陣很多事再說啦。無奈。
夜裏12點多,兒子把我們送回到文華東方酒店,在出租車裏揮揮手說聲再見,又趕去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聚會。第二天一早我們過羅湖口岸返回深圳,結束了這次匆匆但難得又印象頗深的香港之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香港之夜
再見,香港!願你繼續繁榮,依然享有比大陸內地同胞更多的自由。兒子,願你事業順達,早日娶妻生子,在香港紮根,健康,安全,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