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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經

(2011-10-09 07:08:09) 下一個

來俺家串門的都奔著鄰家的“女” 主人來的,隔著百葉窗打量人家那粉麵絳唇的妝點、采菊東籬下悠然,看得大姑娘小媳婦們讚歎不已。守著這麽個鄰居說“老婆經”,必須聲明:俺家裏的是女的。

女的就有女的共性,先聽聽女人咋說女人吧:

加拿大著名的說脫口秀的維維安在美國賭城拉斯韋加演出時說,我先生馬虎、滿不在乎,我坐他的車就怕。開的猛、闖紅燈都不說了,更怕他開車不加油。加拿大高速上的加油站相隔那麽遠,半路上沒油咋辦?提心吊膽好容易見到一個加油站,他一踩油門過去。眼睜著油標往下出溜,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過了半天又見著個加油站,無論如何也得出去加油,他不理我,還接著開。我又急又氣,為了省油,我一下子關了車上的收音機。

我祖母說過個笑話:有一對夫妻,男的打柴種地、女的養蠶做飯,日子艱難,成年吃不上一口肉。於是養了隻母豬,不久就下了四個小崽兒,白白胖胖,煞是喜人。說好過兩天賣呢,轉天就少了一隻。哪兒去了?跑了唄。幾天後又少了一隻。這回男的連問也沒問,轉天扛著鋤頭出門,藏在小樹林裏。一會兒就瞅見煙筒冒煙,原來老婆偷嘴。他一腳跺開門,看見老婆啃乳豬,立馬給了她一嘴巴。夫妻感情不賴,從來沒動過粗,老婆冤得哭了起來。她這一哭,他的火氣下去一半。正想賠不是呢,聞見肉香,拿起老婆啃了半截的前腿咬了一口,順著嘴角流油。他抹了抹嘴說,嘸,怨不得呢,這烤乳豬是好吃。老婆還在哭,捂著被打腫的嘴巴:“嗚、嗚、嗚……,你再放點花椒鹽,那才好吃哩。”

再聽聽孩子怎麽說女人:

雅虎視頻,爸爸問牙牙學語的孩子:狗咋叫?汪汪;貓咋叫?喵喵,羊咋叫?咩咩,媽媽咋叫?那孩子一個鯉魚打挺站起,小手高舉,食指在空中劃著:no、no、no、no、no!這樣的視頻不止一個,孩子也不止一個種族。

這些共性老婆俱全,捎帶著還有她的個性。

 

衛生壓倒一切

禮拜天清早老婆就擦玻璃、抹桌子;洗衣機、吸塵器一陣轟鳴可就受不了啦。每個禮拜天都這麽折騰,好像她這輩子就是來打掃衛生似的。“煩不煩呀?”“煩什麽煩,你的客人要來,我給你打掃,你還煩呢。” 對了,小汪她和夫婿從紐約來矽穀碰運氣,今兒個到。我趕緊從床上爬起來跟著忙活。沒一會兒小汪打來電話,已經進城,先要去旅館休整;一路上輪流開車,沒住店、搞得很狼狽。我說,咱這是誰跟誰呀?到家門口了還給旅館送票子?那倒也是,於是問清了門牌號碼,直奔我家來了。

小汪是我表妹同學,芭蕾舞團的B角,長得很標致、可就怕人家看她的腳。常年靠腳尖支撐全身重量,腳趾變形,有的擰成麻花,有的像木螺絲。我插話,怨不得穿舞鞋呢,要不一個三周轉,還不把自個個兒擰進地板裏。她笑了,我的沒那麽慘,不過還是秘不示人,難看嘛。啥是醜呢?從行為美學的角度來講,凡是記錄了過去苦難的就是醜,比如殘疾、傷疤,變形的肢體。我的腳連自己也不敢看,看了就想到五冬三夏練功的苦,看了就想到從來就沒有過的童年和青年。我問,難道你就不遊泳了嗎?遊啊,我總穿橡膠遊泳鞋。

男客很自覺,進門換鞋。也不知道哪個老中的主意,讓進門脫鞋的規矩風靡天下。小汪麵帶難色,兩隻水靈靈的眸子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大哥,我…… ”沒等開口,老婆一個箭步跨到前麵,麵無表情、揚起脖子,端出一副“在脫鞋和拖鞋麵前人人平等”的架勢,下巴頦撮起那塊橫肉對著門口的鞋架,“嗯、嗯、嗯”。這威嚴之下,任何恐懼畏縮都無濟於事。小汪琢磨過味兒來,不聲不響地蹲下解鞋帶。怕啥,不是還有襪子嗎?哪知一路折騰,薄薄的襪子早已穿幫,緊緊擠在一起的傴僂的那姐兒五個、一下子出來仨。

Shopping

老婆上街從來不讓我跟著:“誰能像你那樣買東西?獨點單線、進門就買、買了就走。跟你shopping,我就成了你遛的狗,還沒往哪兒看呢,就讓你給拽回來。”我說“今兒個保證一句話不說。”我實在忒想知道,人家周末四個小時逛店,到底逛滴啥。

半個小時後我琢磨過來,她隻看三樣:
1.  先前買過的東西。她能一口說出啥時候買的、當時買到手的價錢,精確到圓、角、分,然後三番評論,五度感慨。
2.  幾年後要買的東西。“這雙拖鞋底兒軟,老了穿著舒服”然後盤算估摸著將來買這雙拖鞋的年、月、日。
3.  最後才是今天要買的。吃的、穿的、戴的、用的,金銀首飾、修理馬桶的工具、便宜的巧克力、處理的爛茄子,沒一樣不看。隻要便宜,甭管有用沒用,吃得著吃不著,先買下存著。這些寶貝進家門就開始漫長的旅遊,薰夠了、湊足了,扔。

幾個小時後我手上提著減價的褲子、處理的水果、整包的大米,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再買一件,最後一件。誰知這一件那麽難啊,一連跑了三家,累得我渾身大汗。“知道嗎,這叫貨比三家不吃虧。看你今天表現不錯,給。”原來她看我表現不錯,買了包口香糖。這家賣五毛一;另外兩家都要五毛二。

 

最恨我寫東東 

靈感等不到、求不來,來了如急風暴雨,擋也擋不住;走時一下子沒了蹤影,無跡可尋。坐下剛打了兩個字,吱扭一聲,門開了。老婆端來一杯熱水“又寫呢?別累著。”好待把她糊弄出去,靈感已經去了一半。硬著頭皮接著打字,門又開了。這回端來一小碟削皮切成小塊的鴨梨,每塊上插著一根牙簽,她就有辦法不讓我發火。半小時後再來,砰地一腳踹開房門,一手叉腰,一手運足了丹田氣、指著我的鼻子超距發功:“要是個小三兒,你跟她親熱一會兒,還得跟我過日子。這倒好,成宿抱著計算機,也不知道哪兒來的邪勁兒,咱剛結婚那會兒你也沒有這樣結棍呀。”

 

英譯中 

老婆說最棒的英譯中是“賽百味” (Subway)不但諧音而且寓意。這兒的英譯中叫什麽玩意兒?加州首府 Sacramento 的中文是沙加緬都,哪兒跟哪兒呀?還不如叫“三塊兒饅頭”呢。舊金山的 Grand Street 成了都板街,更不靠譜。鄰居說,廣東話“都板”就是老板,天大地大不如老板大,Grand Street 就成了都板街。老婆聽了搖頭。

我有一個去微軟麵談的機會,老婆說衝那個倒黴地方就不能去。西雅圖咋不好了?什麽西雅圖,死丫頭。你要離不開女的,也要找個好的,“好阿姨”行不行?我知道她在說夏威夷。

會過日子 

俺家的毛巾是浴巾裁出來的,為的是便宜。降價的浴巾一條兩塊四,裁成八條,一條才合三毛。幾天後老婆小平回來,臉上透著神秘的微笑, 一看就知道又占了便宜:她買回幾大包處理的小毛巾。縫紉機嗒嗒嗒響了幾個晚上,每人發了一條新浴巾,連縫紉機用線都算上還不到一塊五。她挺得意,我看她是吃飽了撐的:毛巾是浴巾裁的、浴巾是毛巾縫的。這個浴巾我堅決不用。洗完澡跟那兒晾著,沒幾天就感冒。老婆終於認輸,把千針萬線縫好的浴巾壓進箱子底兒。

N年過去,有個周六下午我正在屋裏做飯,鄰家著火,提著水桶往外跑,被老婆一把拉住。等會兒,這一身能去救火嗎?說著從箱子底兒抽出當年她縫的兩塊浴巾,用夾子夾住套在我頭上。沒等出門、又給我頭上扣上個破籠屜當帽子。我提著水桶出門才知道,原來鄰家燒烤時油瓶倒了,隻冒了衝天的明火,啥也沒燒著。人們提著空桶說笑著走來,看見我靸著木屐、戴著唐僧帽、穿著紅一塊綠一塊的袈裟,立馬把我團團圍住,好一番修理。

老婆把個小錢看得比磨盤還大,真讓我受不了。後來有這麽一件小事,才讓我有了


遲到的理解 

熟人說,她有個親戚如何美貌,怎麽聰明。我說兒子出遠門了,就是在這兒,我也當不了家。“這個咱都知道,你見見怕啥?我特地讓姑娘來舊金山轉飛機,就算救場、你也得幫幫忙啊。”我沒法答應。

她看看手表:“壞了,飛機到了,咱說好,一會兒見。”

傍黑,她來電話:“剛才沒請假,偷偷溜出來的。哪知道就在那檔兒,公司炒魷魚了,我得回去看看。姑娘扔在那個十字路口了,你去接吧。”放下電話,就下起雨來。說啥也不能讓姑娘淋雨呀。把姑娘接回家,她進門就跟著忙乎:升壁爐、晾衣裳、下水餃;消停了才坐下說話。餐館老板的苛薄、不懂英語的苦惱,娓娓道來,喚起多少遠久的回憶:一代代都是這麽熬過來的。正說著、聽見貓叫,我家的名叫“黃菠蘿”的黃貓一早開溜,整整八個小時,從不隨地大小便的它、準急著上廁所。冒雨找貓,老婆跟了出來:“咋辦?人家姑娘打工、念書,可苦啦。”
“我能咋著?”
“給錢。”

我回屋跟姑娘說,你坐,我得給黃菠蘿洗澡,上回它帶跳蚤回來,可把我給咬慘了。沒有貓喜歡洗澡,它四隻手在跟我兩隻手忙乎,老婆進來說人家要走,趕晚上的飛機。姑娘帶著渺茫的希望、冒雨而來;又要走回那不可知的雨幕;我抱著濕乎乎的黃菠蘿送到門口、真不知說啥好。
“來接了嗎?”我問剛回家的老婆。
“早在那兒等著呢。”
“給了?”
“給她兩百。開始不要,我說俺們也是打那會兒過來的,初來乍到都不容易;還是不要,我說那就算借給你的,往後再還嘛。姑娘眼圈紅了,說出國大半年,沒人這麽疼過她。

我笑著說:“沒想到,你一出手就那麽多。”

“有多少?有咱們得到的多嗎?你下煤坑,死了多少回;你生大病,都說你活不了倆月。沒有貴人,哪有咱今天?好容易等咱有條件,人都不在了;難道不該把咱得到的恩惠再傳給別人嗎?”

窗外,春雨淅淅瀝瀝地又下了起來,我起身看了看門窗,說:“這姑娘沒的可挑,就不知缺了點兒啥。”
“缺了點兒啥?缺了點兒一見如故的緣分,對不對?連‘三句半’最後點睛的半句都想不出來,成天還寫個啥呀寫?”

黃菠蘿把它皮毛外麵的、肚子裏麵的好東東都交給我,吃飽喝足,滾著毛線球玩。壁爐火舌跳動、木柴劈劈啪啪地響;老婆走到沙發邊、拾起織了一半的毛衣。我看著她想。她會過著呢,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今兒個是怎麽啦?不由得仔細端詳:她臉上早已沒有了年輕的紅潤,歲月的藤蔓悄悄地爬滿了額頭眼梢。望著那滿頭花白的短發,忽生憐憫:哎,都是我呀,永無休止的折騰,讓她吃了多少苦;急性子、壞脾氣讓她流了多少淚。俗話說“不看他對我、就看他對人” 百般關愛,讓我安之若素,不當回事兒。對我再好,也被男女有別的性情曲扭,也被鬥嘴磨牙毀滅;今兒個,她對一個陌生人的不求回報的愛,才讓我看到那顆金子般的心。回想起來,幾十年裏,無論我惹了多大的禍,過去拉倒;無論怎麽吵鬧,事後心平氣和地說第一句話的總是她;百般謙讓、不離不棄……。

不知怎麽跟她說,還是寫吧,雖然寫的叫她看不上。怎麽稱呼呢?老婆,這個稱謂有那麽點兒玩世不恭的戲謔、有那麽點兒無可奈何的嘲解;被叫做太太的太捯飭、她丈夫的就有點兒武大郎,太隨便自己就成了劉姥姥;妻,有跟她前生的緣份、有跟她今生的慶幸,朱自清說“妻有如溫柔的空氣,如蕭管的悠揚,玫瑰花的芬芳,如水的密,如煙的輕……” 隻有這朱自清才會有如此真摯感人的的稱謂。

妻:那些酒肉朋友都形同路人了。終生的、最好的朋友就是你,也隻是你。要是以前知道,能多報答你的關愛和寬容該多好。 請接受遲到的、非常遲到的理解。
你的先亡人

這個署名也動了點兒心思:夫妻倆,一個活著的是未亡人;倆都活著,怕落單打算先走的就是先亡人了。我把這張寫好的字條裝進她上班帶的挎包裏。

感謝命運為我送來啟蒙的姑娘。祈禱上蒼、再給我幾年,我好早點兒起床,為匆匆趕去上班的妻燒頓早飯;我會少打橋牌,多陪她看看韓劇;我會多一點耐心,她著急的時候少說一句……

窗外細雨無聲,下水管裏的水不住滴嗒,像嚴峻的考問敲擊著良知的心扉、像無奈的歎息感慨五味雜陳的人生。放不下的事情、打不開的心結,一下雨全想起來了。這會兒,妻像了卻一樁心事似的、安詳地坐在燈下織毛衣。壁爐暗紅色的炭火像釉下彩一樣流淌著深沉,散發著暖色,把她的臉映得通紅,妻好像一下子年輕了許多。黃菠蘿玩累了、閉上眼睛、老實兒地蜷卷伏在她的腳下。

這是一個多麽恬靜、難忘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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