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點忙

  最近有點忙。白天上班，不是手慌就是腳亂，一天下來頭昏腦脹，見美女不識其俊，食紅燒肉不聞其香；夜裏做夢，不是進了考場就是上了刑場，醒來一身冷汗。如此心驚肉跳，忙之罪也！
        人不能太懶，但也不能太忙。太懶做不成事，太忙則做不成大事。老子不太忙，心中縈繞著「無為」兩字，結果做成了大事；牛頓不太忙，坐在蘋果樹下發呆，結果發現了萬有引力定律。如果牛頓忙著上樹去摘蘋果，恐怕萬有引力要晚出現好多年。
        說笑歸說笑，道理是這樣的：凡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雖忙得汗流如雨，氣喘如牛，亦不覺忙。反之，凡自己不想做，但又不得不做，做了又沒什麽意義的事，就讓人覺得忙，且忙得頭疼。想當初，孔夫子周遊列國，四處施教，可謂忙也。但他為尋求真理而忙，忙得快樂，結果成了聖人。我非聖人，但也知道真忙與瞎忙有別，不可同日而語。
        所謂真忙，如寫情書，如養自己的孩子，如發現相對論，如在靈感下寫詩，雖廢寢忘食，亦無所苦。這是真正的工作，隻有這種工作才能產生偉大的東西。人在真忙的時候，會把自己忘掉，心被工作充滿，也被工作淨化，手腳越忙，心中越淨，不久即成聖人也。情書往往成為真正的文學，就在這情理之中。
        所謂瞎忙，表麵上看起來熱熱鬧鬧，其實是使人麻木，因為忙得沒意義，大家並不願意做那些事，可不做就沒飯碗，所以隻好去做。在這種忙亂中，人變成了機器。這種忙亂不但把人的身體搞垮，也把人的心傷了。它使人痛恨工作，使人想著法子偷懶。我現在就是這樣，為了手裏的飯碗，瞎忙著。這聽上去有點可悲，但放眼望去，當今的世界，還不就是個飯碗文明！
        因此，我羨慕真忙的人，痛恨瞎忙的自己。在一個理想的社會裏，應該是人人工作，並且樂意工作，即使不能完全自由，至少也不至於被飯碗壓得翻不過身來。在這樣的社會裏，大家才會真忙，忙得有趣，有意義；在這樣的社會裏，懶是一種懲罰，想想看，靈感來了，情詩已在肚子裏翻騰，而三天不準他吐出來， 他難受不難受？懶，在現在的社會裏，不一定比瞎忙壞；既然忙出來的東西沒有意義，那麽，懶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自然，我大概是看不到人人都在真忙的理想社會了。我隻能在自己瞎忙的時候這麽希望一下吧！
              
2008 年7月於麻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