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回國印象之三

        過年是餐館最忙的時候。家人團聚，朋友重逢，公款請客，都免不了去餐館吃上一頓，但過年時餐館辦的最多的還是婚禮。

       洋人信仰上帝，覺得教堂離天堂最近，所以婚禮大多在教堂舉辦；國人以食為天，覺得食堂離天堂最近，所以婚禮大多在餐館進行。

        餐廳前麵正中有一大圓桌，上麵蓋著紅布。此桌是為新娘新郎而設，隻有雙方的家人才能就座。新人入席前，大批觀眾早已入場。熟人們呼朋喚友各霸一方，生人就隻好東拚西湊，雞鴨同籠了。由於喜帖都是高價買來的，大家就座後都摩拳擦掌，一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樣子。

       新人的出場很有講究。新郎西裝筆挺，由兩位儐相挾持而至。其臉上略帶苦相，好像要去幹一件見不得人的事。然後隨著優美的婚禮進行曲，新娘以蝸牛步出場。在龐大的婚紗掩護下，隻見其上身移動，不見其雙腳行走，且一步一停，顯示出對自由的依依不舍。新娘的頭略微垂著，麵呈羞澀狀，扶著兩位煞費苦心才找到的不比自己漂亮的伴娘，在眾目睽睽之下，任大家仔細端詳。

然後是證婚人致詞。證婚人是新娘家拿得出手的人物。他的任務是為新人驗明正身，並高聲宣讀結婚證書，讓新娘新郎斷了私奔的念頭。

媒人上台時嬉皮笑臉，說自己隻是名義上的媒人，新娘新郎其實早就那個了，好像是生怕將來打離婚官司時要受連累。這年頭人心思變，離婚率與二十年前相比是一日千裏，媒人們也變得灰溜溜的了。

新人的父親們最後發言。他們都很嚴肅地要求新郎新娘趁熱打鐵，早生娃娃，還要盡量做到生是對方的人，死是對方的鬼。

婚禮的壓軸戲是吃。一陣騷動之後，正菜上桌，隻見杯起杯落，眾人開懷痛飲。上至天鵝肉，下至癩蛤蟆，統統都在可吃之列。吃完黃鼠狼再吃雞，在肚子裏玩黃鼠狼給雞拜年的遊戲，讓人直呼過癮。在此起彼伏的敬酒聲中，不知從哪裏冒出兩位三流歌手，一男一女，放聲卡拉OK。歌聲裏，新娘不時地到後台去換行頭。忽而濃妝，遍體錦繡；忽而淡抹，一身清香。隻可惜客人們都在埋頭吃喝，難得有人來看她一眼。時裝表演後，新娘新郎又忙著逐桌敬酒，並且不斷聲稱：家常便飯，不成敬意。這頓飯一直要吃到客人們個個嘴角冒油，並且連串的打飽嗝，才算結束。

  記得魯迅先生曾說過：婚禮是性交的廣告。結婚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男女相悅，欲結秦晉之好，並不需要也不可以有第三者的參與。做廣告是為了買賣，如果兩人真心相愛，應該無買賣可言。花錢去做這種沒有買賣的廣告，不值。

 

2008年3月於 麻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