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小雲

雲飛媽一見到兒子眼淚就出來了：“都怪媽，當年不給你打電話提那事何至於現在這樣啊！”雲飛忙從旅行箱裏翻出幾雙軟底棉布鞋：“也不知道買得合腳嗎？您試試吧。”老媽接過鞋說：“白為她忙了兩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早知道……”雲飛又掏出個塑料包：“這幾瓶骨膠原夠您吃半年的，要是好等我回去再買了寄過來。”媽接過一袋子藥瓶，又說：“既然不想跟你過，就應該把你給她的首飾都還回來呀！那隻祖母綠的戒指還是你外婆給媽的，當年你外婆那麽一大匣子首飾，都被你那幾個舅媽攛掇你那幾個舅舅早早地瓜分了，倒是我這個獨生女兒隻得了這麽個戒指……”雲飛說：“她不主動還回來，我怎麽去跟她要啊！”媽說：“你不主動要，難道她主動還？”

母子倆正說著，門響，一個年輕女人提著鑰匙進了房，雲飛媽忙對那女人說：“小雲，來來見見你哥！”

小雲是雲飛姑父家的遠親，大學畢業在南方漂了幾年不得安身，回到家鄉在城裏找了份差事，雲飛媽見這姑娘單身，樣貌雖平凡但人看上去清白老實就留了心，主動邀姑娘住在家，她說：“在外麵租房住又貴又不安全，陪我住吧，幫我做點家務就行！”

兩下見了麵，小雲皮色發黃，身材單薄，個頭不矮但含胸彎背的顯得沒有精神，頭發並不十分打理，未曾燙過染過，隻在後腦用橡皮筋抓了個馬尾，腦門光溜溜的，幾根不聽話的碎發從發際處支楞起來，又散散地搭在眉毛上，眉毛倒像是被精心地修剪過的，清晰地高聳著，下麵是眼鏡和鏡片後麵的一雙細眼，鼻翼寬厚，唇形模糊。

小雲叫了聲哥，彎下腰幫著收拾扔了一地的行李，雲飛媽看兒子的表情就知道雲飛對這姑娘沒興趣，心裏暗想：他是被櫻子那張漂亮的臉迷花了心。小雲見這位遠房的哥哥長相不俗，心裏動了好幾動，收拾完東西直起身時臉都憋紅了。

雲飛媽問兒子：“這次回來能呆多久？”雲飛說：“想呆多久呆多久。”媽問：“你辭職了？”“我失業了。”小雲說：“要不我幫你去我們公司問問，看他們請不請海龜？”雲飛差點沒笑嗆著：“我算什麽海龜！”心裏說：“我的專業就是翻錄盜版黃色錄像帶。”小雲有些尷尬，忙說：“海龜隻是現時流行的說法，不一定非要博士，博士後才算。”雲飛有點煩：“別忙了，我過完節就回去。”老媽急了：“這麽急著回去幹什麽？不是失業了嗎？”

春節小雲坐長途車回了老家，雲飛媽在桌上擺了七八個菜：“本來說好她今年就在咱家過年，多一個人也熱鬧點，現在突然改主意回老家，我看都是讓你這張冷臉給鬧的！”雲飛的筷子四處飛舞，眼睛和嘴都忙著，在雞翅膀和蘑菇片的空隙裏擠出一句話：“關我什麽事！”雲飛媽把一缽排骨湯端上來，拿起隻湯勺說：“關你什麽事，我看你是被櫻子迷糊塗了，害傻了。”“關她什麽事！”雲飛接過湯，從裏麵夾出一塊肉，“唉！”老娘隻得歎口氣。

過完年小雲回來，頭發剪了，嘴唇也勾勒得有了棱角，見雲飛仍然沒往自己身上多看幾眼就些氣餒，雲飛的媽看出些端倪，就在晚飯後去鄰居家打麻將，臨走還說：“晚上你們要是餓了就下點麵吃，張二嬸家今天來了客，說要陪著打到半夜呢。”小雲黃臉上泛出紅，在廚房，客廳四處忙活，又是拖地又是抹桌，又是洗廁所，天還沒黑就切蔥搗蒜的準備晚上的宵夜。雲飛把自己縮在房間裏用上網，在各地論壇裏奮力灌水。

突然客廳的電話鈴響，小雲在門外喊：“哥，電話！”雲飛驚詫，回來這些天自己一直窩在家誰都沒聯絡，難道是櫻子家裏人打來？他心裏有些發怵，猶豫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轉告櫻子把祖母綠戒指還了。

“嗨，哥們！”趙泳的聲音從聽筒裏跳出來，雲飛嚇了一跳，聲音卡在脖子裏，“哥們，沒想到是我？你家住305吧？等會來開門哪！”雲飛像是在做夢，連手上的電話都忘了放下，眼睛死盯著大門，好像等著個幽靈從門外鑽進來一樣。小雲站在廚房門口舉著菜刀奇怪地看著雲飛，又看看大門，看看電話，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雲飛站起身還沒動，小雲舉著菜刀搶上前打開大門，趙泳一眼瞧見了菜刀，往後退半步：“呦呦！這不是305？”雲飛走到門口，趙泳一眼看見了他：“X！哥們，這是幹嘛？找我玩命也不能派個女將上場啊！”說完又往小雲臉上看了好幾眼，雲飛這才有了尷尬的笑模樣：“你怎麽找來了？”小雲放下菜刀閃過身，趙泳把手往身後一伸：“進來，別躲著！”拽出個穿著紅衣服的年輕女人。

雲飛雲裏霧裏地把趙泳兩口讓進屋，小雲放下菜刀又忙著衝了兩杯熱茶，趙泳看著她裏外地忙，就笑著對雲飛說：“你小子！不言不語的，鬧了半天……”雲飛一聽，撇下櫻子的事，衝他又擺手又擠眼，紅衣女也在旁邊抱著趙泳的胳膊直搖。趙泳看出些蹊蹺，喝了兩口茶問：“你媽呢？”“打麻將去了。”趙泳起身拿了兩盒人參放在茶幾上：“孝敬伯母的。”又喝兩口茶，雲飛才問：“你是怎麽找到我家的？”“嗨，我知道你回國了，順藤摸瓜唄。”

趙泳說著把女人一把拽進自己懷裏：“介紹介紹，這是我老婆柳葉，我倆自幼一見鍾情，青梅竹馬，我出國時她才14。”見雲飛眼睛裏閃出一絲驚訝，趙泳忙說：“別想歪了，哥們當時可沒碰她！”那紅衣女在他胳膊上狠掐了一把，趙泳笑言：“幹嘛？謀害親夫？”她就把頭搭在他的胳膊上笑，趙泳說：“她20歲那年我媽跟我打電話說兩家想結親，我跟她說這丫頭我見過，我沒意見！她就被我們家娶過來當了好幾年的媳婦，所以結婚時說她新媳婦不準確，應該說我是新老公！”趙泳臉上有些得意，“什麽新老公！”女人又掐了他一把，小雲坐在沙發角上看著兩口竊笑。

茶喝完了，小雲又要去加水，趙泳站起身：“別忙了，我們坐會就走，明天飛桂林，趁她還走得動帶她到處玩玩去。”雲飛這才注意到柳葉穿著寬鬆，笑說：“恭喜啊，快當爹了？”心裏五味混雜。

雲飛送趙泳兩口去樓下，趙泳把雲飛拉到一旁：“樓上那個是怎麽回事？”“沒怎麽回事，一個遠房親戚，借宿的。”“有血緣關係嗎？”趙泳問，雲飛忙說：“你別想歪了。”趙泳問：“是你媽留她住的？是不是老太太有想法了？”雲飛說：“誰有想法都不關我的事，我再住些日子就回多倫多。”

趙泳嚴肅地說：“誰有想法都可以不管，但自己媽的意見要考慮。”雲飛笑說：“我沒你那麽奉行孝道……”趙泳說：“我看你是嫌她不漂亮吧？”盡量不提櫻子的事，但兩個人各自心裏還是想到了櫻子，雲飛努力摁下心中的不快：“漂不漂亮不重要，要有感覺才行。”“感覺長久不了。”趙泳停停又說：“我看這個女人的表情，體態，有七八成的把握她是個處女！”雲飛愣了愣：“你，賊性不改！她都快29了。”“不要光看年紀，有人不到19就不是了。”又聯想起櫻子，雲飛不再說話。兩個人沉默地走到大路口，趙泳說：“給你的業務名冊也寄丟了，幸虧我留了備份，回頭給你寄去！”

他沒有提到那是901兩個臭娘們弄丟的，雲飛說：“算了吧，我好像不太適合做那行……”雲飛把兩人送上出租車，慢慢地走回家，心想：在加拿大，簽了分局協議就和離婚沒多大區別了，趙泳和櫻子的事與自己有什麽關係啊！

    回到家小雲正坐在客廳看電視，見他開門進來忙站起身：“水都燒開了，我給你下麵條去！”雲飛看著她躲閃的眼神，平板板的前胸和弓著的背，心想她有可能真的還是個處女。